第四十一章(第2/4页)

萧静谨早对赵嘉这个嫂子的性格习以为常了,她要是真是气性大的人,没出阁前恐怕就要被赵嘉气死了,起身笑道:“阿岫多礼了,娘娘方才也说了,宫中是静谨的家,哪里要向对待客人一般,若真如此,反而是我们一家人生疏了。”

萧岫不在乎萧静谨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事实上,便是假意能把话说得周全,萧岫已然心满意足,陪着萧静谨和崔寒出正殿,目送二人上了宫车,才再进去。

宫车内,崔寒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确认车内隔音良好,才道:“阿岫虽是舅母所出,性格却与舅母大不相同。”

萧静谨淡淡道:“你没见到你小舅母,更与当今不同。”

萧静谨口中的小舅母就是沈贵妃。

“我从前听说,似是与小舅母一模一样。”

“今日得见呢?”

崔寒道:“与流言大相径庭,可见浮言不可全信。”

萧静谨笑道:“却未必不可不信。当今先前行事与而今迥异,据说便有他身边那位谢公子的缘故,不过,真真假假,谁可得知?”

崔寒低头,“我先前还以为陛下宠幸谢世子是为容色,是儿狭隘。”

萧静谨拍了拍崔寒放在膝头的手。

少女十指削刻,骨节凸出,亦佩珠饰染蔻丹,然反而显得这双手愈加肃然,皮肤太白了,阴影中,居然很是森然。

“陛下与浮言中不同,或可解你我眼前困境。”萧静谨道。

“若不可信呢?”

萧静谨目光在崔寒冷傲的面容上一掠而过,忽地起了促狭心思,“倘陛下无有作为,贪花好色,亦有解法,疏素嫁于皇帝,做了皇后,亦能保全富贵。”

崔寒神情平淡,半点羞赧也无,道:“倘令儿入宫,舅母那无妨,阿岫性子亦好相处,谢世子却未必容得下儿。”偏头,看向萧静谨,面无表情地和母亲开玩笑,“请母亲准备嫁妆时,别忘了给儿带上棺椁。”

萧静谨笑,只不知道是被逗笑的,还是被气笑的。

美目轻眯,“若陛下不可仰赖,”

便,要看看谢之容是不是皇帝身后的下棋之人。

萧静谨忍耐了太多年,她不打算再忍下去。

腕上的镯子与崔寒的相撞,发出泠然动人的响声。

“疏素啊。”她叹道,而后忽又开怀了,“晚上咱们便去看看你的郡主府邸。”

崔寒无言,点了点头。

长信宫中,萧岫踏入侧殿。

赵嘉正在画眉。

她信不过任何一个干净人,总嫌她们粗手笨脚,化不好这样精致美丽的妆容。

她在铜镜中看见了萧岫,道:“萧静谨和崔寒已走了?”

“是。”萧岫回答。

侧殿一时静寂。

赵嘉平静地问:“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很能言巧辩吗?”

萧岫斜靠门边,回答:“儿臣不知母后想听什么,恐贸然开口引母后不悦,故先请母后赐教,想听儿臣说什么?”

拿着眉黛的手一顿,赵嘉眼中的怒意已快压抑不住,寒声道:“不妨,说说你的皇帝兄长?”

萧岫不假思索,“哥哥很好。”

赵嘉冷嗤,“哥哥?你视萧岭为兄长,不知你之真心,萧岭可否回以十中之一?”

萧岫道:“儿臣本是陛下臣子,陛下所予种种,儿臣甘之如饴,不敢有半点贪念。”

拿着眉黛的手愈发重,长甲几乎要刺入其中,赵嘉终于转过头。

萧岫却一笑,姿态散漫而风流。

少年人风中,长发被吹得散起,“母后勿要动怒。儿臣说过什么,儿臣记得,您与舅舅的教诲,儿臣更不敢忘。”一点眉心,他笑容好不天真,“连母后这般了解儿臣都觉儿臣所说一切俱出于真心,那么,想瞒过兄长,想来也不会是难事。”

赵嘉一愣。

萧岫往后一靠,实实地倚在门边,半阖上眼睛,笑着重复道:“不是难事。”

不是难事。

对吧,皇兄。

……

“你想与朕说什么?”萧岭问。

谢之容没有立刻回答。

萧岭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软,但是萧岭无知无觉。

萧岭以为谢之容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道:“之容,你想与朕说什么?”

还是无声。

喝醉之后耐性远不如清醒时,即便萧岭认为自己在理智上是清醒的,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谢之容,道:“之容?”

谢之容听萧岭语气轻软地叫了他数遍之容,在皇帝已经濒临恼怒的边缘,才慢悠悠地接口道:“臣想同陛下说,崔郡主的身份。”

萧岭点点头,觉得很有用,又有点茫然,“你怎么知道寒表妹是郡主?”

萧静谨嫁给崔平之这件事难道是什么秘密吗?

谢之容比萧岭还疑惑。

然后萧岭反应过来,以谢之容对于百官的了解,知道萧静谨嫁给谁了也意外,嗯了一声,“寒表妹当真不是个女孩?”

谢之容道:“不是。”

崔寒已经十六岁了,几岁的时候,十几岁的时候都能瞒住,好看的孩子在年岁小的时候往往雌雄莫辩,无论是男孩打扮成女孩,还是女孩打扮成男孩,都观之精致,毫不违和,但之后呢?

待崔寒二十岁的时候呢?再大些的时候呢?

成年男子的轮廓终究会取代少年时期的精致,那时候,便无法再掩藏了。

萧岭并不好奇谢之容是怎么看出来的,谢之容观察细致入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让他在意的是,崔寒为什么要扮成女孩?受恩王是否知晓?萧静谨的态度若何?

一连串的问题涌到嘴边,萧岭虽然很想一口气全问出来,奈何脑子实在晕,哪怕和谢之容商量交谈,恐怕酒醒了之后也什么都不记得。

他阖上眼,闭目养神。

忽听谢之容道:“方才留王爷说的,臣有些不解。”

萧岫刚才说什么了?

好像没说什么值得谢之容特意问出口的话,难道萧岫趁着自己不在,和谢之容阴阳怪气去了?

萧岭嗯一声,示意谢之容继续往下说。

萧岭喝醉了,感官不再像清醒时那般敏锐,因而,谢之容的视线,近乎于肆无忌惮地落到萧岭身上。

从上,一路下滑,看到腰间。

皇帝一截窄腰,被腰带束着,更显线条劲瘦好看。

玉佩系得并不如从前那么细致,显然,非是出自许玑之手。

谢之容出身淮王府,因为老淮王与淮王妃关系不睦的缘故,谢之容并无其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庶出的兄弟倒有好些,谢之容与之关系皆淡漠,有等于无。

倒不是说谢之容同这些异母的兄弟们不亲近,他连淮王都不亲近。

后淮王妃病逝,远在万里之外的淮南侯忍无可忍,不顾淮王和皇帝上书反对,直接将谢之容接到了淮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