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宝嘉觑觑翠眉,又问姜稚衣:“怎的你阿策哥哥知道你今夜一人,也不陪你?”

“他家中有母亲,虽是继母,没有生恩也有养恩,都年不见了,这种日子怎能不着家?再说军营的将士跟着他背井离乡来了长安,也该犒劳犒劳,他这一晚上已有两顿年夜饭要吃了。是我跟他说,我今夜有你作陪,让他自去忙的。”姜稚衣拿捏着将军夫人的范儿款款作答。

宝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他晚上还要去军营?”

“是呀,我们约好了,等我与阿姊散席之后给他去信,到时守岁可以一道……”姜稚衣说到这里一顿,回过神,“阿姊这是想套我话,看李军医今夜在哪儿吧?”

宝嘉笑而不语地喝了口茶。

姜稚衣叹息一声:“我这底儿都给阿姊揭干净了,却不知阿姊一点内情,真没意思,这团圆饭吃的哪里是团圆,分明是人心隔肚皮!”

“不是我不与你讲,是早都过去了,你不也知道那姓李的离京七年了吗?还能有什么?”

“那他当初为何抛弃阿姊离京?”

“谁说留下的人一定是被抛弃的?不是他弃我,是我弃他。”宝嘉笑着站起身来,“不知你来得这般早,还未来得及梳妆,你在这里与翠眉聊会儿天,晚些一道吃过年夜饭,带你放灯去。”

宝嘉说着便去梳妆了。姜稚衣托着腮看向翠眉:“翠眉,你不会也不与我讲吧?你瞧阿姊留下的话,她叫我与你聊会儿天,便是她不想讲,让你讲,这你应当听得懂?”

翠眉失笑:“公主与李先生当初是如何不欢而散的,奴婢也不知详情,不过李先生离京并非自己选择,是不得已才跟着获罪流放的父亲去边关的。”

姜稚衣一惊:“获罪?获什么罪?”

“您若想听,这还要说到一件旧事。”

“我当然想听,你快别卖关子了。”

翠眉应声答:“那是郡主出生之前的事了,先帝在位时崇信道教,那时有一名号叫‘见微天师’的道长,年纪轻轻却极擅占卜、观星象,据传有预言未来之能,虽不知是否当真预言得准,但先帝是颇为信重他的,郡主可曾听说过此人?”

姜稚衣点点头。

当初钟氏还信口雌黄,骗说那下蛊的香囊是个平安符,为见微天师所赠,可笑的是钟氏不知道,这位见微天师刚巧今年与皇伯伯请辞,已去云游四海了,如今根本没人请得到他的符。

“你继续说,这位天师怎的了?”

“大约一十年前,这位天师夜观星象,观出一大凶异象,预言这年将有双生妖星临世,来日恐动摇国统,危及皇权,所以那一年,从京畿到边地,所有出生的双生婴孩皆被先帝秘密下令处死了……”

姜稚衣背脊升腾起一股寒意,牢牢捧住了手里的热茶,像被吓呆了:“这么多婴孩,才出生,根本什么错也没有,就这样尽数都被杀死在襁褓里了吗……”

“也非尽数,这令既然要层层下达,总有风声漏出去,李先生的父亲当年在太医署任职,便曾发善心,悄悄保下一名官吏家中新诞的一对女婴。八年前,这桩旧事被李太医官场上的对头捅破,李太医便被革职,判处了年流放之刑。”

“那当年那对女婴呢?如今应已长大成人,难道要处死不成?”

“那对女婴当年没活过一岁便双双因病夭折,倒不知若她们还在会如何。不过当今圣上不大信重那些道术,登基后也并未重用天师,只是因李太医忤逆先帝,犯下欺君之罪才惩处他。那对女婴就算还在,女儿身也上不了官场,想来不至于要处死。如今这日子太太平平的,不会再有这样的事,郡主宽心。”

姜稚衣喝茶压着惊,早被吓得忘记关心情情爱爱的风月之事,也忘了问,为何流放只判处年,李答风却整整七年没有回京了。

深夜,京郊玄策营。

一玄一白两道身影并肩站在高耸的哨塔之上,衣袂在风中猎猎翻飞,沉默间碰了下手里的酒坛子。

李答风饮下一口酒,掀袍坐下,长叹一声:“有家室的人,大过年的,在这儿跟我喝什么闷酒?”

元策单手扣着酒坛垂眼睨他:“哪儿来的家室?”

“知道意思就行,你一武人,还与我一文人咬文嚼字?”

元策眺望向长安城的方向:“那你去问问你那位公主为何这个时辰了还不放人?”

“原是没等到人家姊妹散席。”李答风轻笑一声,“那贵人享乐可说不好时辰,通宵达旦也是寻常事——还有,公主就是公主,什么我那位?”

“不是你自己欠下的风流债?”

“又来套话,”李答风觑觑他,“你最近怎么老关心这事?”

元策饮下一口酒:“你当我想?有人让我跟你打听。”

“你家那位郡主真是好奇心不浅。”李答风啧啧摇头,“你要有这闲心,不如去操心操心你阿兄的风流债,那位裴姑娘的事查得如何了?”

元策摇头。日前他便派人盯紧了裴家的动静,假如裴雪青当真与兄长有什么过往,回去后若察觉到他的异常,也许会去打听兄长这年间的事。

但这日盯下来,丝毫动静没有。

这位裴姑娘常年在家侍奉生病的母亲,经验已丰厚到可算半个医士,出门也是去医馆,并无异样踪迹,府内也没有信件传出。裴相同样一切如常。

如此一来,倒疑心是姜稚衣那双“善妒”的眼睛将那日的事情看复杂了。毕竟——兄长理应也不是会脚踏两条船的人。

风中响起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

“没查到就没查到,叹什么气?”李答风笑着抬头看他一眼,“这么希望你兄长是个恶人?”

元策斜眼看他:“我在叹,处理这些姑娘家的事比打仗还麻烦。”

“这倒是实话。”李答风赞同地点点头,忽见远处空中飘来一对火光幽微的孔明灯,“这都是今晚看到的第几只了?今晚这风怎么老往这儿吹。”

元策也有点烦这玩意儿,灯油燃尽便要往下掉,方才就有一只孔明灯挂在营地树上,险些着起火来,看这两只的走向,也要落进营地叫人收拾。

眼看那一对孔明灯火烛已燃尽,越飘越近,越飘越低,正巧飘过哨塔,元策干脆伸手一捞,截了下来。

李答风:“你这可就有些不厚道了,万一你这一截,人家许的愿灵验不了了呢?”

“反正都是要掉地上的,有什么差别?”

“那既然到了你手里也算是缘分,看看人家许了什么愿,说不定能帮着实现下。”

“这么有善心,做什么医士,去做菩萨。”元策刚要将手里的灯罩揉成一团扔掉,忽然看见个“李”字,一顿之下,看了眼李答风,将灯罩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