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忏悔

晏安鱼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不想弄脏了衣服。这可是温景焕送他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穿出来呢。

然而,这话落在温景焕耳朵里,却像是对他的怒意置之不理。

在隔间里,他凑近了,闻到晏安鱼身上陌生的西柚味,彻底失去了理智。

医生的忠告被丢在脑后,他没给晏安鱼任何解释的机会,只想赶紧把他从这里带走,重新关回家里。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晏安鱼带回家的,等到神志逐渐回笼时,他狠厉地握着晏安鱼的手腕,反手摔上房门。

一路上,晏安鱼没有反抗。他紧紧抿着嘴,被温景焕用双手禁锢住。

“现在已经回来了,”原本温柔的爱人用狠厉的眼神看着他,“你想说什么,说吧。”

晏安鱼看着他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透明的瓶子。

“我只是怕打扰你工作,所以没有告诉你,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晏安鱼解释说。

温景焕的动作没停,他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随手往旁边一扔,衣服挂在了衣帽架的顶端。

“温医生,我真的很想去参加音乐剧,你可不可以……唔!”

冰凉的触感落在他背上,晏安鱼被翻了个面,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他心里害怕,想要翻身抱住温景焕,却被对方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上次你参加初选,我已经想办法阻止你了,可你还是要去……在你心中,唱歌就那么重要吗?你想让他们都喜欢你?”温景焕的声音带着怒意,伏在他耳边说话。

“初选……”晏安鱼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他想起于斯年提醒过他的话,瞬间从头冷到脚底。

“傻安鱼,吃了面包就睡到天亮了呢,”温景焕扬着嘴角,“抱歉,我让你失望了。”

晏安鱼彻底地震惊了,他回身看着温景焕,眉毛逐渐皱在一起。

“温医生……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安鱼,”温景焕俯身下来,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你哪里都别想去,我要帮你把身上的味道好好洗干净。”

卧室门紧闭着,窗帘遮挡了所有阳光,只有造景缸里的小灯还亮着。小黑盘在玻璃门前瞧了一会儿,不知道两个主人在做些什么,转身钻进了角落里。

一切都平息了。

晏安鱼最珍视的那件衣服掉在地上,皱巴巴的,领口的线头被扯得绷断,蓝色的线脚凌乱散落,破碎不堪。

西柚的香水味消散殆尽,卧室里只剩下暧昧的气息。

温景焕跪在床上,喘着粗气,汗水顺着紧蹙的眉弓滑落。他静静地看着晏安鱼,似乎是因为对方没有认错,所以不太满意。

晏安鱼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他没脱的上衣,忽然觉得很委屈。

不知为何,晏安鱼觉得温景焕身上的衣服很刺眼。

往日,温景焕给他看身上的纹身,晏安鱼被他抱着,能摸到他结实有力的脊背。温景焕也总是很温柔,会照顾他的感受。

无论是什么时候,晏安鱼都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就算是把自己绑起来,也没做过过分的事情。

他却不曾想过,这样温柔的人,曾经在送给自己的早餐里下过安眠药。

晏安鱼咬着牙,在枕头上擦了把眼泪,声音有些恼了。

“放开我。”

温景焕失神的瞳孔微缩,他顿了一秒,而后乖乖照做。晏安鱼强硬的语气让他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眼这一片狼藉,紧绷的手臂忽然一松,放开了晏安鱼的腰。

“……安鱼。”

他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被晏安鱼当胸推了一把。

晏安鱼的动作带着怒气,他没防备,直接被推倒在床尾。

“砰”地一声,隔壁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然后又迅速合上。

温景焕翻身下床,追出去,却被关在了门外。

他下意识抬手敲门,轻叩了两下,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

门把手上的透明小包微微晃动,透明的小包只有巴掌大,里面装着小黑蜕的皮,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画着一只蓝色小鲸鱼,工工整整地写了行字:

【晏安鱼同学在睡觉~门没锁,室友请静悄悄地进来哦~】

这是晏安鱼刚住进来的时候挂的,后来他怕落灰才收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又挂上了。

温景焕低垂着头,摸了摸那个小袋子,乌黑的眼珠逐渐变得清明。

疯狂而滚烫的情绪逐渐褪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把一直呵护在怀里的小鲸鱼弄伤了。

被晏安鱼推了一把的地方隐隐作痛,像是一块烫红了的铁,在他胸口烙出可怖的伤口。

晏安鱼是那么信任他,就算是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允许自己随意出入他的房间。而他却做了粗暴的事,无视了晏安鱼的抗拒和推搡,执意地要让他接受自己的想法。

寂静之中,晏安鱼的声音萦绕耳边,像一把刀扎进了他的心里,比儿时受的皮鞭还要疼。

此刻,他明白了医生说的话。

他不知道如何为爱人的快乐而快乐,但他清晰地感受到,让爱人因自己而受伤,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已经是中午了,剧烈的争执和情绪起伏让他头晕目眩,他想起同样饿着肚子的晏安鱼,还是敲了敲门。

“安鱼,”温景焕不知如何开口,“你出来,先吃午饭,好不好?”

门里没有任何回应。

温景焕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阳光落在他的后背,在门板上投射出一个清晰的阴影。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许久,转身回了房间。

他捡起晏安鱼的衣服,抖了抖外套上的灰尘,挂在衣帽架上,又拿过被扯破衣领的内搭,笨拙地收拾着凌乱的线头。

闲置了几年的针线盒被他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出来。

温景焕拉开窗帘,挑了根蓝色的线,映着反射在窗框上的太阳,把那根线穿进针孔里。

他穿了好一会儿,眼睛因为刺眼的光亮而发疼,针尖在手指上扎出一个小红点,依旧没能成功穿进去。

他只好放下手里的衣服,默默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抽出角落里那本心灵鸡汤,再次翻开第一页。

秋风微拂,出租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晏安鱼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竖耳听门外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觉得浑身都很疼,心里堵得慌,偏偏泪腺像是失灵了一般,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没有眼泪能证明他的难过,晏安鱼只能干巴巴地躺着,缩成一团。

房间门没有锁,温景焕却不肯推门进来,听声音,像是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的窗帘拉着,晏安鱼又饿又难过,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他对温景焕的生气有所预料,他也不怪对方在限制自己出门的方面严防死守。晏安鱼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只要自己好好给予他安全感,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