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阿珂斯(第2/4页)

他的母亲又看了看希亚:“诺亚维克小姐,非常感谢你为我儿子所做的一切。我期待日后能知道那背后的理由。”

萨法带着奇怪的笑意转过身去,伸出胳膊挽住了奇西。希亚和阿珂斯落在后面,踟蹰不前,挑起了眉毛。

“那是我妈妈。”他说。

“我知道,”她说,“你……”她用手指在他耳后蹭了蹭,那儿的皮肤正发烫。“你脸红了。”

阿珂斯已经尽力想要止住它了,可是那发烫的感觉还是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定是个大红脸。现在他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关于我的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才会脸红,我注意到了。”她的手指拂过他的下巴,“没关系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妈解释我自己。”

他有点儿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冷嘲热讽开玩笑吗?希亚不会言辞犀利地压过他的,她似乎知道,那会有些过分。这样简单沉默的理解让他的内心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的手覆上她的手,他的手指交缠着她的,两只手紧紧相握。

“也许这会儿说不是时候,但我可能真的不太善于吸引她、取悦她。”她说。

“那就别去取悦,”他说,“她确实不容易被谁吸引。”

“小心点儿,你并不知道我可以多不吸引人。”希亚把他俩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咬了一下。

§

阿珂斯在那张金属桌子旁坐下,挨着萨法。如果海萨人有制服的话,她正穿着一身:裤子是用厚而结实的料子制成的,或许里面还加了保暖的衬里;靴子的鞋底带有小钩子,用来钩住冰面,保持平衡;头发向后梳起,系着红色的发带——他认出来,那是奇西的。她的额头添了几道皱纹,眼睛周围也是,仿佛这几季从她身上夺走了些什么。当然,确实如此。

在他们周围,起义军围坐在一起,互相递着装满食物的碗盘、空碟子以及餐具。缇卡今天戴着一只印花的眼罩,约尔克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扎尔把他的乐器放在腿上,下巴支在上面。三个人坐在对面。

“先吃饭,”萨法说道,她发现这些起义军在等着她,“后预言。”

“当然,”约尔克笑着说,“阿珂斯,你能帮我们做些有助于放松的茶吗?”

这是预料之中的。在他的母亲驾驶着一艘荼威浮艇撞上天花板之后,阿珂斯完全不介意被他们派活儿。其实他很希望手里能干点儿什么。

“可以啊。”

他往壶里注满水,吊在炉子上方的钩子上,然后站在台案的另一头配制混合茶饮,尽可能地倒满所有的杯子。他为大部分人准备的都是抑制兴奋、放松精神的配方,好让他们能又精神又平和地聊天。不过他给希亚配制的是止痛剂,给自己的则是镇静剂。当他站在那儿,手指在冰花碗里搅拌的时候,他听见妈妈正在和希亚说话。

“我儿子很热切地希望我见见你,我能肯定,”他的母亲说,“你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

“呃……是的,”希亚说,“我想是的。嗯。”

你想是的,阿珂斯强忍着才没翻白眼。他已经给了她足够清楚的称谓,就在楼梯间那里说的,可她还是不太相信。太过于确信自己的不堪,就会导致这样的问题——当别人不这么看时,你便会认为他们在说谎。

“我听说你有一种可以致人死亡的天赋。”他的母亲说道。看吧,阿珂斯已经提醒过希亚了,萨法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他瞥了一眼希亚,看见她把戴着护甲的左臂抵在肚子上。

“我想是的,”她说,“不过我对此并无热切激情。”

壶嘴里冒出了蒸汽,但这个热度还不够阿珂斯用来泡茶。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沸腾得如此之慢。

“你们两个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妈妈说。

“对。”

“是你帮助他在这几季活下来的吗?”

“不是,”希亚说,“您的儿子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活下来的。”

他妈妈笑了:“你好像很是戒备。”

“别人的能力不该归功于我,”希亚说,“我只管我自己的。”

他妈妈笑意更浓了:“你还有点儿傲气。”

“更难听的我也听过。”

水开了。阿珂斯从炉子旁边拿过木头把手,钳住火上的壶,将水注入一个个杯子。伊赛走过来拿起一杯,踮起脚尖,对阿珂斯耳语道:

“就算你现在还没注意到,也会慢慢发觉,你的女孩和你妈妈是非常相似的一类人。”她说,“要是这无可反驳的事实吓着你了,我可以等一等再说。”

阿珂斯看着她:“这是您的幽默感吗,首相大人?”

“我的幽默评论偶尔也很受欢迎。”尽管茶很烫,她还是啜了一口,似乎也没被烫着。她把杯子抱在胸前,接着说,“你小时候,和我姐姐很熟?”

“埃加和她更好,”阿珂斯说,“我不太爱说话。”

“她常常谈起他。”伊赛说,“他被掳走的时候,她伤心极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她离开了荼威,帮我从这小插曲中恢复。”她用手在脸前挥了挥,指着那道伤疤。“如果没有她,我也不能这么快就好了。那些议会总部里的傻子根本不知道要拿我怎么样。”

议会总部,对阿珂斯来说,那只是一个存在于“听说”里的地方:行驶在环日轨道上的巨型飞船,搭乘着一堆优柔寡断、毫无建树的大使和政客。

“看起来你跟他们还是挺合拍的。”他毫无赞美之意,她也没把这话当作褒扬。

“我并不完全是看起来的样子。”她耸耸肩说。她曾经在施萨的医院里穿着油光锃亮的鞋子,他想,但如今她也没抱怨过简陋的条件。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说,前半辈子是在小巡逻艇中度过,穿梭在太空里的话,她因此没有名门贵族的习气,才是逻辑清晰的。可是要从她身上分析点儿什么出来真得很难,因为她就像是不属于任何地方,也与任何人都无关。

“好吧,不管你有多了解她,”她说,“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帮我。还有希亚。我可从没想过她也会帮忙。”她抬眼瞥了瞥房顶上的那个大洞。“这一切都是想不到的。”

“我明白这种感觉。”

她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问:“如果你救出了埃加,也没在行动中阵亡,你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你对枭狄文化的洞察力正是我所需要的,因为就我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来说,看法总是片面的。这个你是知道的。”

“您想任用一个命定的叛国者吗?不引起轩然大波才怪。”他说。

“你可以换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