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下)垃圾(第2/2页)

旁边的周韬没听懂,“什么?”

他气压很低,“来了个什么东西?”

周韬半天才醒悟过来,骇了一跳,连忙低下身小声答,“你说傅骧啊?”

傅骧也收回视线,站起身,左手撑在祝余桌上,像随口说起,“叶连召?”

祝余一瞬间兴奋得几乎颤栗起来,心思百转千回,牙关紧了紧,已经做了权衡。

他看着傅骧,像是慌张,“你怎么……”

傅骧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坐回到座位上,再没说什么。

所幸这天傅骧再也没抽风似的上来看他,和平时一样,坐在后面看似和祝余并没什么交集,只偶尔有新结识的人来找,才爱答不理地出去一趟。

祝余暗中的注意力又开始往最后一组最后一桌倾注,看着梁阁转三角尺,刷题,“嗯”“啊”地和人说话,不时还往这边看。

好像瘦了一点,每次梁阁出去集训都要瘦,却还是那个样子,高高挺挺的,祝余心里叹气不停,想怪他又想亲他——不是叫你别回来吗?

梁阁是猪!

好想你。

到晚自习下课,班上的人断断续续走了,梁阁和几个人一起出去的,往前面那个楼梯走了。祝余等了会儿,收拾书包,没走后面那个楼梯,因为还有可能遇上,他直接往实验楼那边走,傅骧惯例跟着他后面。

他今天绝对要避开梁阁,等回到家,甩开傅骧了,再把梁阁劝回B市。

实验楼黑漆漆的,只走过去时偶尔声控灯会开,也不太亮,昏暗中傅骧的脚步声很清晰。

他相信傅骧是敢搞叶连召的,一定。

祝余刚到实验小学的时候,同桌是个聒噪讨厌的男生,很喜欢叽叽歪歪。有天教室外边飞进来一只甲虫,落在他们课桌上,同桌像洁癖似的夸张躲开,大呼小叫,怪人开了窗又怪人身上臭了把虫子引进来,傅骧当时不知是在睡觉还是被他吵烦了,抓着那只小甲虫就扔进他嘴里,笑着叫他吞掉。同桌眼泪一鼓,就要吐出来,被傅骧捂住嘴,“吞下去。”

同桌可能迫于威慑,居然真的哭着吞了。傅骧说,“闭嘴虫子就飞不进你嘴里了,懂吗?”

祝余当时还没觉得可怕,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还有些天真不自知的残忍,他也觉得同桌聒噪讨厌,经常对祝余的衣服吃食说三道四,能闭嘴真是太好了,傅骧简直是个英雄。

可到了初中,祝余刚从地狱般的初一过来,遇上新的班主任,就是闻歆容的爸爸,温和又刚正,非常喜欢祝余,总是表扬他,祝余在他的班上才又得回一些尊严。

可傅骧特别看不上这个班主任,觉得他事儿逼又酸腐。有天早上,傅骧被家里司机送到校门口,正看见班主任骑着辆老自行车在前面晃悠,临时起意让司机开车撞他。车轰然冲过去,骇得班主任仓皇去躲,连人带车滑稽丢脸地摔倒在地,结果车堪堪刹在他眼前,傅骧笑着施施然下车来问,“没事吧,闻老师?”

事后傅骧的某个跟班说,“好险啊,你们家司机技术真好,这要真撞上了,闻呆子还不得撞死。”

傅骧说,“那他就死吧。”

傅骧不是某个年龄阶段的叛逆,祝余非常清楚,他天生就是一个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优越感爆棚,偏激又自我的神经病。

他碾死所有他看不上的人,无差别攻击任何和祝余关系紧密的人。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上前来,傅骧的左手明显有意地在他右手上撞了一下,傅骧当即发难,“你打到我了。”

声控灯亮起来,傅骧把左手伸出来,手背上赫然有一道伤口,形似刀伤,像割的,起码有大半天了,“给我贴创可贴。”

祝余皱起眉,他怎么可能打出这种伤口。

傅骧又抬起右手,是之前王洋划伤的那道口子,上面的创可贴很旧了,“这个也要。”

祝余烦得要命,无暇理会他许多,直接拉开书包翻了翻,“我只有一个创可贴了。”

他撕开创可贴,刚碰到傅骧的手,就被人拎着后领直接拽过去。

祝余不稳地往后趔趄了两步,碰到男孩子的身体才停下,惶乱地仰起头,正看见梁阁清冽沉默的脸。

祝余的心咚咚撞响着。

梁阁眼睫覆下来,低着头用手帕专注地,一点点揩拭祝余的手,“手碰到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