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喜欢

唐棠利索地收好摄影机和三脚架,嘱咐祝余,“别告诉梁阁我来过。”

祝余眼睁睁瞧着她离开,直到被台下雷起的掌声和哄闹唤回神思,他才反应过来梁阁演奏结束了。

祝余看见他又稍稍躬了身,抱着琵琶在簇拥与欢呼中下台。

晚会散场后,艾山再次招呼全班去吃东西,他请客。时间还早,散场时刚过九点,出校门不到九点半,霍青山带了新交的女朋友,是个高一的女生,很娇小可爱。

艾山对此忿恨不已,他当时因为和女朋友亲热种草莓时吸出了血而分手,被梁阁点明是牙龈出血后本想去找女朋友解释,结果被停电耽搁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短短一节晚自习的工夫,他吸血这件事已经瘟疫般迅速传播开来,并且以讹传讹,不知道风声在哪走歪了,此“吸血”成了彼“吸血”——传他谈恋爱花的全是女方的钱,吃饭打车玩乐,连他的球鞋都是女孩子给他买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艾山当即日了狗,“我他妈一分钱没让她花过,什么我‘吸血鬼’,我牙龈出血他妈招谁惹谁了,给老子整这出。”

就算如此,事情也没有得到有效遏制,这件事传得风风雨雨,“就是十班那个校篮的,个很高浓眉大眼长得挺帅的那个,吸女孩子血!怪不得找那种长相普通性格文静的女朋友呢,就吃准了人家好拿捏呗。”

艾山自此与学校的女孩们无缘了,可“被何进归看光了裸体”的霍青山竟然又交了新的女朋友,而且又是女孩子追的他,还是高一鲜嫩可爱的小学妹。

很难不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今天人员照旧没有到齐,有些同学家教严格不让晚上在外滞留,去的人中也有一部分说要几点前回去,却也还是风风火火的一个大部队。

祝余在校门口和他妈报备,他妈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说,“注意安全。”

梁阁还背着琴盒,他们一路上都在闹腾他。

梁阁从小对乐器没有表现出任何偏好和天赋,但他妈非要他学,学也就学吧,他是跟他大伯的一个同门师哥学的,是个相当有名的大家。

梁阁刚学琵琶的时候,听人说民乐有“千日琵琶百日筝“的说法,说是古筝入门三个月,琵琶入门要三年,结果人家古筝的说法是“千年琵琶万年筝”。

到底哪个难梁阁不清楚,但琵琶是真的枯燥,他这样闷的人,也觉得每天练那几个小时苦得堪比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只盼着赶紧考完级。

这还是梁阁学琵琶这么多年第一次当众演奏。

他走到祝余身边,低声问他,“我弹得还行吗?”

祝余只垂着眼,点了点头,“嗯。”

本以为这次又会是撸串,没想到进了个大得离谱的包间,应该娱乐性质更多,唱歌,桌上足球,扑克,飞行棋,小吧台一应俱全。艾山阔绰地叫了许多吃食,自助一样摆在那供人随拿随取,“祝观音,想吃什么就说,我做东!”

气氛很快热起来,包间里光线迷离下去,经过一场晚会,情绪都高涨,被起哄的可不止梁阁。简希和钟清宁一起跳了舞,简希从入学就是清爽干净的短发,她个子又高,五官白皙英气,虚虚搂住钟清宁的腰台下都叫疯了。

那种躁动的疯狂延续到了现在,有个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借着游戏问,“简希,你喜欢钟清宁吗?”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了她们,空间充满躁动探寻的目光,显得暧昧又难以捉摸。

钟清宁明显滞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慌乱起来,她妆还没卸,较之平常,更加明眸善睐,风采动人。

简希似乎有点感冒,微微地咳嗽,坦然应了,“喜欢啊。”

正在逗女朋友开心的霍青山瞬间匿了笑,目光直直射过来,包厢里光线昏暗,看不分明神色。

简希又浅浅一笑,“如果这有我不喜欢的人,我根本不会来。”

换言之,这里所有人她都喜欢。

这是个不落任何人面子的回答,众人反应过来也十分受用,包厢里又恢复了嬉笑,她们兴致勃勃地投入下一场游戏,只有钟清宁在散开的人群里凄惶地望着她,简希为难地朝她笑了笑。

祝余在和艾山还有梁阁他们吃东西,艾山正是孤家寡人惆怅时,叫了两箱乌苏,并且极力游说他们一起喝,动不动就举起杯来豪气干云地“干了!”

祝余有点迷上喝酒的感觉,有种飘渺的快乐,足以排遣他被压抑在埋头苦读下的焦躁,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对偷偷做些不应当做的事有些上瘾。

喝了个把小时,艾山已然晕乎了,涣散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移,大着舌头,“你、你们俩酒量这么可以的吗?啊?给我们夺命大乌苏一点尊严好吗?”

祝余根本不会醉,他小时候被好事又不知轻重的亲戚喂了白酒,导致酒精中毒,后来就再也不会醉了。但他喝多了稍许会有些上脸,脸腮蒸粉,眼里盈盈有光,情绪也高昂一些,话多又爱笑,显得秾华活泼。

梁阁似乎比他还厉害,他稍稍弓着身坐着,眉目低垂,嘴唇抿着,脸上仍然是那种漠然的沉静,隐在暗色里只觉得清醒又危险。

祝余喝多了酒,问过艾山后起身去找洗手间,听到艾山迷糊地在后面喊,“喂!梁阁你去哪?”

祝余一回头,就见梁阁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差点怵一跳,茫然地仰起头,“梁阁,你去哪?”

梁阁不说话,只沉默地看他。

祝余狐疑地拧起眉,继续拨开人群,没走几步,发现梁阁还跟在他后面,他又回过身问,“你也要去洗手间吗?”

梁阁还是不说话。

他几乎以为这是个恶作剧,径直打开门出去,梁阁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往左梁阁就跟着往左,他往右梁阁就跟着往右,小尾巴似的。

祝余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回过身,退着往后走,眼梢斜斜上挑,是个促狭的笑,“你是不是喝醉了?”

“原来你醉了会跟着人到处走啊。”

“你这样会被人拐走的。”

梁阁还是不言语。

自说自话得不到反馈,祝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拔腿就跑,梁阁立刻就追上来了,把他拦住按在了走廊的墙上,两手抵在他身侧,就这么困住了。

祝余上次运动会5000米还跑了全校第四,竟然被他这样轻易捉住,可见短跑还是看爆发力,他呼吸稍有些急促,“你放开我,我要去上厕所。”

他说着顺势往下一蹲,要从梁阁腰侧闪过去,被梁阁眼疾手快搂着腰一把捞起来。酒精麻痹了祝余的危险感知,他只觉得又痒又好笑,几乎笑得想弯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