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绝不早恋

五一收假后,高一进行了期中考试,祝余只考了年级十七。

从第七落到第十七,可能很多人觉得没有太太区别,都非常厉害,但祝余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这一个月他过得太松散快乐,快乐到无暇专心学习,成绩出来后他连续两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们班第二是霍青山,霍青山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纪二十五,几乎回回如此,少有波动。

祝余是不久前才知道,霍青山在从辜申班转来前,物理竞赛就已经进决赛了。物竞从9月初的初预赛到10底11月初的决赛,赛期紧凑,霍青山那时刚进高中,高分过了预赛,9月中旬的复赛拿了省一,虽说决赛因为实验出了些岔子没能进集训队,但也相当优秀了,再往前几年他这个成绩都能保送了。

任谁都会可惜,但霍青山似乎并不当回事,他不常卖弄天赋,平时一块玩也装傻耍宝较多,好像只是个普通同学,但祝余很清楚,自己跟他不一样。

和梁阁也不一样,就像他们很早就接触到竞赛,四处集训认识全国的大佬,有那么多富余时间来发展兴趣,只一时兴起就可以去练剑道,高考只是他们的下下选。

他们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就算失败了也还有无数的可能。

祝余没有。

他一定要稳稳抓住高考,来把自己拽出贫困的泥淖。

那天和梁阁出去玩他特别特别开心,不管是去幼稚园喂弟弟,一起吃午饭,去武术馆,还是梁阁面无表情说冷笑话——他听完笑得都站不起来,腹部抽疼,还是被梁阁掐着腰托起来的。

快乐得就像被梁阁牵着进入一个无忧无虑的白日梦。

可等他回到医院,踏上医院拥闷嘈杂的楼梯,他一下被踹回杂冗苦闷的现实,像肩头压了一座山,每走一步都沉得他喘不过气。

那顿饭是梁阁付的钱,虽然他根本没当一回事,但祝余还是连续几天帮他刷了午饭。

可能因为他年纪最小,按阳历来算的话比他们都小一岁,性情温驯,长相又乖觉,他们都对他很好,处处都有意无意迁就照顾他。每次打球他们都大方地请所有人喝饮料,但祝余要请的时候,他们就大咧咧地搂住他,“饮料有什么好喝的,水就是最好的饮料,回教室喝水,走了走了!”

小心翼翼地对他好,又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自尊,祝余其实很不好意思,每次周末他们邀他出去玩,他都只能拒绝。

他总有很深的负罪感,有时候稍微玩得放纵一些,就忍不住想起他妈还在顶风冒雨地摆摊,他爸还枯瘦地倒在床上“等死”,他开心的样子显得那么良心狗肺。

期中考之后,学校出了三次期中末大考的成绩分科排名用作文理分科参考,祝余的综合排名大致上来说是借了文科的光,他文科排全校第三,理科是全校十八。

高一快要结束,高二就要面临文理分科,班上讨论得热切又沮丧,经历过那么多集体活动还有一次群架,凝聚力空前的强,班上笼罩着浓浓地离别的忧愁。

祝余被项曼青叫到了办公室,“高三高考完之后,我们年纪会组织一次家长会,关于分科事宜的,你家里人有没有时间在班上做个演讲?”

祝余有些惶恐,“演讲吗?”

项曼青点点头,含着笑柔和地注视他,“你很优秀。”

祝余愣了愣,坚定地看着项曼青,“项老师,我高二想继续留在你的班。”

他真的很喜欢项曼青,干练有魄力,严格却又不严苛,祝余有时候会觉得什么事情她都能兜住。

项曼青笑起来,“我也很想。”

祝余走出办公室不远,听见项曼青干呕的声音,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了。

以他浅薄的性知识,如果不是吃坏了,可能是怀孕,怕项曼青觉得冒犯,他也不好意思多嘴去问。

元旦晚会那天他远远地见到了项曼青的丈夫,只一个笔挺的背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项老师那么小女儿情态的模样。

那高二项曼青可能教不了他们了。

因为期中考成绩不佳,祝余下午去文学社和社长商量,一周来文学社三次改成两次。

社长同意了。

祝余留在那校稿,文学社在办公楼四楼,他喜欢坐在窗边,看矗立在厚重的夕阳余晖中的鹿鸣。

天色近晚,他眼睛酸涨,随意往窗外掠了一眼,看见对面新建的实验楼二楼有两抹黏腻的影子,一男一女,搂搂抱抱鬼祟地进了一间教室。

祝余眉梢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对面尽收眼底,过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出来了,新实验楼还没装灯,一直等他们走到天桥的灯下,祝余才隐约看清男生的脸,是那个尹昊。

哦?

祝余没有声张,可隔天他就在勤学楼后的林荫道看见几个人抽着烟在踹树。

又是那个尹昊,在和人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那个煞笔实习老师,老子为了让他吹哨花了一万,妈的废物,老子甩肘子还没甩舒坦呢,结果那孙子让人一脚把骨头踢裂了,还他妈体育大学出来的,贻笑大方啊兄弟们。”

“现在没法毕业还来找触我的霉头,操,那个霍青山叫人堵我三回了,要阴老子。妈的,三回都不同的人,幸亏……”

祝余进教室时不防神和梁阁撞了一下,“痛吗?”

“不痛。”

他指着梁阁腹部,“这里,还痛吗?”

梁阁不解,祝余明明撞的是他锁骨,“什么?”

祝余抬起脸盘冲他笑,“没什么,梁嗝儿。”

祝余连续三天去了文学社,值班的学姐问他,“祝祝,你不是每周来两次吗?”

祝余拿着稿子站在窗边,目光还落在日暮中的新实验楼,声线带着清软的笑意,“嗯,最近比较闲。”

如果尹昊再不来这自寻死路,就得另想办法了。

就在他思量间,对面二楼再次出现了两个身影。

学姐看着祝余渐渐露出一个温柔腼腆的笑,眼睛却炯炯乌亮,“祝祝,你笑什么?”

祝余垂下眼,“哦,没什么。学姐,剑哥还在隔壁办公室吧?”

“嗯,在。”

祝余放下装样的稿子就走,尹昊看来是个不中用的蜡枪头,最多二十分钟就得出来,他得抓紧。

他跑进隔壁办公室,“剑哥,你现在有空和我去一趟新实验楼吗?社长说很多往期刊放不下,移到那边去了。”

辜剑正在创作新诗,被打扰了十分败兴,“我现在没空,找郑俏带你去。”

郑俏是值班的学姐。

祝余面露遗憾,“我很喜欢《见真章》上一个叫乌篷小翁的诗人,想去找他之前的作品来鉴赏学习。”

辜剑一下来了兴致,端起架子咳了一声,“哦?有这个诗人吗?我怎么都没听过,他有些什么诗啊,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