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是这朵

路上折腾了一通,再去单车棚锁车,等到教室已经快上早自习了。

祝余一路跑上来,倒不见喘,只是面上有些泛红。刚一落座,简希就转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吃食,“吃吗?”

“这是什么?”

简希说,“不知道。”

应该是霍青山给她的。

祝余问,“我可以拿两个吗?”

简希点头。

他于是拿了两个,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喂了梁阁。

简希看着他们,扯着嘴角凉凉地笑了一声。

霍青山一觉睡到早自习下课,原本要直接睡到第一节课上课,被广播一句“请各班体育委员迅速赶到年级组开一个短会”催到了年级组。

大家都了然,运动会要开始了,果不其然,霍青山一回来就开始四处游说同学报名参加项目。

之前张志和的事,就算报了警,但因为没有监控,证据不足也只能不了了之。更何况霍青山他妈妈是首屈一指的红圈所合伙人,非常有名干练的律政佳人,霍青山干了什么阴事儿想抵赖,装逼摆谱的时候最喜欢说,“有事您和我的律师谈。”

学校没有接着找霍青山的麻烦。

晚自习时雨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地上渐渐湿了,由点成片,带着湿润的凉气浸染了黑夜。

祝余下楼的时候,正看见霍青山和他的女朋友。

女孩子温温柔柔的,就算穿着校服仍然打扮得很精致妥帖,漂亮地笑着,踮起脚帮霍青山拍了拍领子,非常喜欢他的样子。

霍青山原以为她有伞的,没想到她也没有,而且他今天没穿外套,稍作权衡,牵着女孩子的手跑进了雨里。

听得到女孩子惊讶但欢快的笑声。

祝余分明看见霍青山是带了伞的。

他在那站了一会儿,简希从他身后出来,撑开了一把黑色又花哨的仿佛漫展周边的自动伞,侧过脸问他,“没带伞?”

祝余清晰地认得,这把伞是霍青山的。

他其实觉得霍青山这样不好,既然喜欢简希,为什么又要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呢?

简希这样剔透,难道看不出来?霍青山对她如此与众不同。

可他什么也没说。

“和我一起?”简希又问,见他还是没回答,把伞塞进他手里,自己迳自走进了雨幕,“给你。”

祝余猛然醒过神,连忙跑上前,伞把他们一并罩住,空气中有淡淡湿润的土腥气,他眼里惶乱又羞愧,“不用的,我带了伞。”

“那你站在那干嘛?”

“我等梁阁。”

简希一下就笑了,不是那种凉飕飕的,意味不明的笑,是难得开怀的笑,她凝视着祝余,“又这么要好了,不气了?”

祝余思量两秒,乖乖地摇头,“不气了。”

简希的笑淡下去一点点,祝余觉得这种腹诽是该心里想的,可是简希清透地端详着他,直截了当地说,“有时候觉得你精得可怕,有时候又觉得你傻得可爱。”

祝余有秘而不宣的愕然。

她把伞柄接过去,转过身,抬起来那只受伤的手背对着他挥了挥,“走了。”

酥润的春雨清爽地滴在祝余脸上,凉凉地漾开,祝余抬起头,看着雨疏疏细细地落下来,就要浸润他全身,有把伞倏然出现在他视野上空,梁阁塞进他嘴里的奶酪棒打断了他关于春天的做作的遐思,“走吗?”

他本想怪罪一下梁阁出现的时机不对,打扰了他切身地感受天地与四季,“这个草莓味的好好吃。”

第二天课间操后班长和体育委员又去年级组开了会,主要是关于方阵和仪仗队的,等祝余回到教室,梁阁说刚才有人来找他,祝余问是谁,梁阁说不认识。

“长什么样?”

梁阁蹙着眉思忖,“长得像……苯环。”

苯环?

这是什么形容,怎么会有人长得像苯环?

直到他第二天午休再被人叫出去,亲眼见到长着一张正六边形脸的文学社社长时,他才惊觉梁阁还是有些文学造诣的。

太像一个苯环了,这就是一个苯环吧!

祝余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从他的脸型,转移到他的说辞上,文学社社长是高二的学长,个子不高,其貌不扬,陈词却激昂。

他夸祝余文采流丽,锦心绣口,探骊得珠,“去年雕心杯校内审稿的时候,我就看了你的那篇《给橘子的摇篮曲》,立意和文风非常棒!你肯定过复赛了吧?”又说,“这次高一月考,优秀作文栏里我又看到你了,太投我的意了,你一定要加入我们文学社!”

祝余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不仅要花费时间精力,而且对高考没有什么裨益。

可社长直接拉着祝余就走,“你来看看,来我们文学社看看。”

他真的当即就带祝余去了文学社活动室,很大很规整,活动室里还有三四个社员在校稿。亲切友好地接待了他,有个学姐特别热情,“社长!真把帅哥学弟拉来了!祝英台是你吧?那个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鹿鸣的文学社和校报是一体的,办月刊和周报,叫《见真章》,每个班发十本。

“你要想当小记者,还可以申领一个单反去拍新闻图。”社长直接拿给他一个佳能5D,含笑看着他,“要不要玩玩?”

这是梁阁第二次送那个女孩子回17班了,女孩子生在冬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陈凇雪。

他们初中时是同班,她以前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生,人缘很好广受喜爱。梁阁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有时候遇见就会沉默地和她走一程,他有时觉得她像在和他求救。

有人正进来,经过他们时,故意大咧咧地嚷嚷,“哟,陈清白!”

全班的视线都聚过来,陈凇雪的脸一阵青白交加,咬着下唇难堪地低下了头。

尹昊是个择校生,不是那种只差几分买进来的择校生,是那种成绩奇差,托关系花大钱进来的择校生。

他因为家里有几个钱,性格本就流气又自视甚高,来了鹿鸣和几个臭味相投的聚在一起愈演愈烈,这其中就包括张志和。

那天打球起了冲突,梁阁那么傲,他本就有气的,回到班上想起还有这么个和梁阁传过绯闻的“清白女孩”,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他原先就喜欢和几个玩在一块儿的不干不净地编排陈凇雪,那次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时常故意在她后面说一些低劣下流的荤话。

“陈清白,你多少钱一次啊?”

“梁阁在你身上花过多少?”

“陈清白,梁阁活儿好吗?”

被班上的人制止过,他浑不在意地“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陈凇雪好多次,都不想来学校了,更多次想到了死。

她来学校,不过是为了让父母宽心,也不过想看一眼梁阁——她觉得自己卑鄙地在用可怜绑架梁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