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天的体能训练依然是下午两点开始,姜霓还是压着点来,在酒店的门口碰到了同样压点的宋尉行。

“宋老师。”

宋尉行冲她点头,视线总是隔三差五地落在她身上。

“宋老师有话说?”

姜霓才不相信,这接连的巧遇真的就是巧合。

“哦,没有。”宋尉行勾了下唇,“好奇。”

“嗯?”姜霓不解。

宋尉行笑笑,没解释,悠哉地往队伍的方向走去。

姜霓摸不清这位影帝的路数,但也没有深究他好奇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的太阳比昨天大,她出门前做了护理,希望皮肤不要过敏。

今天的集训内容是实地救援学习,张海林先给大家简单介绍了实地救援的注意事项和今天要学习的技能,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也正好把帽子送到。

深蓝色,人手一顶。

拿到帽子,姜霓下意识地往秦砚的方向看了眼。他一直抱臂站在边上,阳光将他颀长的身形拓印,受了伤的手背被压在手臂下。

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秦砚的目光精准投向姜霓。视线相接,姜霓没有回避,目光在他身上多凝了三秒,停留在受伤的那处手背。

姜霓戴上帽子,把马尾抓出来,帽檐遮了午后的阳光,今天应该不会担心被晒伤。

张海林已经开始做示范,如何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进行基础的医疗救助。一轮示范结束,张海林安排三人一组,先进行练习。

姜霓的搭档是徐嘉逸和唐诗韵。由徐嘉逸扮演伤患,唐诗韵实操,姜霓在一旁解说要点。

“现场急救先要观察周围环境,如遇到危险环境,现将伤患撤离到安全区域。”姜霓半蹲下,口述着张海林方才讲的要点,视线落在唐诗韵和徐嘉逸身上,声音冷静,条理清晰。

“第一,保证通气,清理气道,必要时进行心肺复苏。第二,止血治疗,基础的止血法包括按压止血、压迫包扎止血法、纱布填塞止血、加垫屈肢止血、钳夹止血法和止血带止血,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

姜霓停下,等待唐诗韵操作。

唐诗韵诧异地抬头看向姜霓,方才教官讲得很快,她都没怎么听明白,姜霓却是几乎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一道高大的影子倾投,将姜霓覆盖,秦砚走了过来。他在姜霓的身侧站定,携了难以被忽视的气场,姜霓搭在膝头的手指微微蜷起。

唐诗韵本就没有掌握止血要领,这会儿被秦砚盯着,更是头皮发麻。鼓捣了好一阵,她有些难堪地抬起头,“秦队,我……不知道怎么弄。”

秦砚轻嗯了声,视线转而落在姜霓身上。

张海林方才说了,三人一组,可以相互提醒和讨论,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提问,并不是要求大家一次性就掌握。

“我试试吧。”姜霓换下唐诗韵,拿起医疗箱里的纱布。

徐嘉逸这个“伤患”冲她眨眨眼,嘴角翘得老高。

“姜霓姐——”

“包吧。”秦砚倏地单膝蹲下,将手背伸到姜霓的面前,也打断了徐嘉逸的话。

徐嘉逸坐起来,和唐诗韵面面相觑。周围的人都在手忙脚乱的操作,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处的动静,以为就是秦砚在一旁指导。

男人的掌骨微扣,指节修长,筋脉微凸的手背上布着两道浅浅的疤痕。

姜霓看着秦砚手背上的伤,又抬起眼,看他漆黑的眼眸。

“理论掌握得不错,实操试试。”秦砚开口,语气一本正经,眸光却深隽。

姜霓低下眼,长睫轻垂,细白的指尖捏着绷带。她暗暗吸了口气,在秦砚灼灼的注视下,抓过他的手。

肌肤相贴的一瞬,温度自指尖蔓延,掠入四肢百骸。

姜霓清晰感知到秦砚似乎总是“热”的体温,触到他掌心和指腹薄薄的茧。

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姜霓按着张海林讲解的步骤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她捏着秦砚的手背,任由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侵略她所有的感官。

她不敢分心,长睫却忍不住轻颤。

“你轻点。”秦砚倏地开口,低淡的两个字,沾了冷欲。

姜霓指尖一刹僵硬,失了分寸。

她抬眼,眸光惶惶,失序的又何止是指尖的动作。

你轻点——

只三个字,像是按下了播放键,记忆里那些尘封的画面一瞬间倾数涌了出来,将姜霓卷入其中。

贡拉神山,皑皑康林,浮光掠影,白首倾盖。

蓉西高速因暴雪全线关停的那晚,她驾车下到国道,路面结冰,一辆辆车子宛如排队的蜗牛,缓慢地在冰面上爬行。

危险发生的一瞬间,姜霓根本来不及避让,一旁车道上的车子已经直直朝她的车撞来。

对方提速,车轮打滑,最终无法控制方向。

后来事故处理、对方道歉、周围的议论和围观,姜霓都印象模糊,她只记得她被困在车里,狭小的空间,有人敲她的车窗。

窗子降下,凉风涌进。

极冷俊的一张脸,眉眼深邃,淬了霜雪。

“还能动吗?”对方开口,和他人一样沉冷的声线。

这是秦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姜霓拧着眉,点头。

索性她人没事,只是手腕上有轻微的擦伤。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自己车上拎下急救箱,站在车边给她包扎伤口。

姜霓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肤色比小麦色略浅,骨节明晰,修长有力。他的指腹无意擦到她的手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刮得有点痒。

酥酥痒痒。

莫名的战栗。

姜霓微微皱眉,一双澄亮的眼睛看他:“你轻点。”

这是姜霓和秦砚说的第一句话。

回忆暂停,姜霓抬起眼,恰好和秦砚的视线撞上,他似乎一直都在看她。

姜霓望进那双沉黑的眸子里,方才的那一瞬,秦砚在想什么?

她低眼,视线凝落在秦砚宽厚的手掌。她托着他的手,触到他指腹上的薄茧,和从前一样。

鬼使神差地,姜霓捏着绷带的两端,软白指腹勾着不过指宽的绷带,一勾一挑,于众目睽睽之下,轻快利索地在秦砚的手背上系了个蝴蝶结。

极漂亮的一个蝴蝶结。

和秦砚这个人肃冷的气场大相庭径,违和极致,却又奇异地衍生出一种诡谲的融洽感。

唐诗韵和徐嘉逸面面相觑,短短几天,秦砚已经在剧组里有了“活阎罗”的称号,也只有姜霓还敢这么赤.裸裸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挑衅”。

不加掩饰的挑衅。

姜霓抬起眼,唇角微弯,清亮的眸子里笑意明亮又晃眼。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秦砚看着手背上的蝴蝶结,微怔不过一刹。眸光轻抬,触上姜霓眼中明晃晃的笑,他偏头,哼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