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别墅三楼有个小影音室。

打开投影仪,昏暗视野内骤然一亮,荧幕光流转。

盛慕和盛哲一人占据沙发一边,正儿八经的点开了一部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

盛哲看得入神,盛慕神情冷静,偶尔蹙眉。

半晌。

盛哲蠢蠢欲动,“这女演员谁啊,真挺漂亮的。”

盛慕喃喃,“就这样决定以后永远在一起吗?永远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对方。

“?”

原来你一直看得这么认真是在看这个啊。

不一会儿,低低的笑声在屋内响起。

盛哲脸皮厚,也不管盛慕略带嫌弃的眼神,揽住了他的肩。

电影还在播放,可两人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了。

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他们终于能像普通亲人一样坐一起慢慢聊了起来。

盛哲摸了摸盛慕毛茸茸的头,无端嗅到一种青涩躁动的味道。

“小慕啊,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盛慕的手藏在卫衣袖子里,拇指拧着其他手指,有些不安的开始了无意识小动作。

“没……”他低声。

盛哲笑,“你看,现在你爸都愿意当面说爱你了,但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告诉我。”

“我可真难过啊~”

一提到这个,想起当初盛与澜脱口而出的“我也一样(爱你)。”

盛慕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

当时他头皮发麻,茫然无措。

盛慕小时候一直很期待这件事。

想要被盛与澜肯定,被他夸奖,那时他什么也不懂,但身边所有人一提起盛与澜都是很敬畏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被感染了。很长一段时间,盛与澜在他心里也是权威的代表,他敬畏过,也反叛过。

盛慕是个需要认可的人,他想被承认,想被别人看见。他就是那种比起六便士,更在乎月亮的人。

他现在得到迟来的一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你觉得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一小会,盛慕问。

“好老板,好哥哥。”

盛哲停下吃果盘的动作,撑起额头,想了下,”应该也是个好老公吧……他学习能力很不错,想学什么一定都能学会。”

“好老公?”盛慕把这几个在嘴里反复咀嚼,倏忽皱了下眉。

“以前妈妈告诉我,她和不喜欢的人也能结婚,因为那是最好的选项。”他说得很慢,“为什么大人会变得那么快?我感到很不真实。”

云以桑和盛慕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当时不明白,现在更不明白。

“你想得太复杂了。”

盛哲撑膝叹气,活学活用,“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呢?”

“相爱这事不太一样,不能论原因,只讲究一个恰当好处。小孩子不懂很正常。”

盛哲拿出了大人的派头。

他不懂吗?

盛慕的眉心都要皱成川字。

这短短半年,他的生活就没安稳过,变化一个接着一个。出道时关于未来的茫然热血,生病的挣扎,忽然遇见了云以桑后的依赖,可她很快又和盛与澜相爱。

他所经历的心潮起伏,简直比前十七年人生里加起来的还要多。

此刻,那些压抑又澎湃情绪被挤压到了极点。

盛慕垂着脑袋,也没再吭声。

盛哲对这些毫无察觉,咬了一块芒果,“小慕,其实我也很好奇。”

“你说。”

“你当初为什么,忽然和云以桑走得那么近?”

盛慕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平静的坦白,“我没管那么多。”

“只因为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很了解我又很支持我的人。”

盛哲的动作僵在原地,半晌,扭头又是愧疚又是诧异的盯着盛慕看。

更多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很久之前,盛哲每年高中假期回家,都能撞见盛慕一个人乖乖坐在那,身边围着很多佣人。

“叔叔,你等会要出门吗?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坐车上看着你们就行。”盛慕那时候带着小孩子的活泼,畏惧又脆生生的问。

盛哲高中时正是躁动又冲动的年纪,满脑子都想着玩,哪有功夫带个小跟屁虫?

再后来,盛慕就变成了他记忆里的样子,理智老成。

冷脸时仿佛是模仿着盛与澜一比一复刻的。

盛慕或许是太孤独了,这种孤独和拥有多少钱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能和他聊相同的话题,也没人和他是相同的处境。他想倾诉的内若多半涉及豪门秘辛,无法和外人坦白。

这些年里,盛哲其实有意识到,盛慕活的太独。

可他也从来没想过解决这种处境。

他总觉得,等盛慕长大就好了,认识更多的人就好了。

盛哲的话渐渐变少,嗓音越来越低沉。

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些话。

想告诉盛慕,你爸爸也在让步、在努力改变自己;想告诉盛慕,他可以试着打开一下自己。

不要过得那么封闭自己。

可盛哲对上昏暗中,盛慕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啊,或许盛与澜对云以桑,对公司都是问心无愧的。

可他对盛慕绝对是亏欠的。

两人最后聊了什么又怎么分开的,盛哲记不太清了。

盛慕离开别墅时,天已经黑了,盛哲下楼去送。

几分钟后,盛哲对着车影叹气,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平时云以桑被夹在盛慕和盛与澜之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他就想要精神损失费了!

盛哲痛定思痛,拿起手机点开了boss直拒。

被云以桑几句话吹嘘的胆子肥了,他现在想在新的一年逃离盛氏企业。

隔天,盛慕按照和咨询师的约定来到咨询室。

两个小时的咨询提前结束,他背著书包往楼梯下走,夜深了,路灯把一道身影拉长,落在一楼平地上。

盛慕先是看到地上的影子,视线往上,再留意到那一道熟悉的背影。

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转身的一瞬间,盛慕惊得立马摘掉口罩和帽子。

“云以桑?”盛慕扬声。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云以桑都去旅游一周多了。前一阵子,盛慕行程和学习又排得很忙,每晚深夜回来,只有吃饭时间能一起见一面。

他高兴的什么都忘记了,快步往前走。

路灯下零星几辆车穿过马路,有些冷清,这里的居民楼里只有一个小商店和心理咨询机构。

两人走近,云以桑拍了拍手上的雪,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怎么来这……”盛慕想起自己在哪,脸色惨白,话也卡壳了。

他就是从咨询机构走出来的。

“我来找你啊。”云以桑笑笑,也不管自己手有多冰,贴了贴他的脸颊,“说好回家给你带礼物的。”

盛慕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