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第2/2页)

唐荼荼送上一个灿烂的笑:“那不愁,先头办运动会的时候我就留意了,好多武馆的大哥参赛了,那身板,个顶个的壮。武馆生意不好做,一年赚不着几个钱,他们应该很愿意换个营生,我明儿就去问问啊。”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笑说收就收。

“但是几位昧下的银子,还是得一个子儿不少地给我吐出来,要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了,回头盖个卷款私逃的罪名,可别怪我爹不讲情分。”

一番连敲带打,把几个衙役都说成了哑巴,哆哆嗦嗦夹着尾巴跑了。

叶先生给她比了个大拇哥,言语间颇有惊奇:“姑娘这嘴皮子变厉害了呀,偷偷往哪儿上的课?”

唐荼荼哈哈大笑:“全赖您教得好。”

倒也是赶上巧了,她老早就想敲打这群衙役,一直没找着由头。

自唐老爷上任以来,这群衙役就没用得趁手过,只是那时接连两个大案压着,赵大人一众亲信全被枷走了,衙门上下紧着弦,没人敢掉链子。

可时间一长全露了原型。芳草前几天还跟她说,有衙役借着给后院打水,偷偷进丫鬟院里翻晾着的小衣,这边刚出声,人就跑没影了。

衙役衙役,虽穿着清一色的袍服,属于官府公职人员,细说起来却是一群雇佣工。

坊间说行当有上、中、下九流之分,“衙差”被划在下九流里,跟娼妓、吹鼓、修脚、剃头的划为一档,纯粹是因为百姓又厌又怕。衙差披上一身袍子,上有官威作势,下有百姓孝敬,内外又恰恰缺了公权力监督,人那点儿良心就容易往歪的长。

新官新气象嘛,还是换一批新人从头培养为好。

“哈哈哈,荼荼真是……”唐老爷笑过之后,又露了点愁:“明日我跟账房说一声,把人好生打发走,别跟这伙人结梁子。”

这又是他的处事周全了,唐荼荼应了声,回后院歇息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天最热的这个月,唐荼荼很少有听着鸡鸣起床的,都是一觉睡到辰时被热醒,翻个身,寝衣后背又是一层水,睡前摆屋里的冰盆早化了。

她打水洗了脸,等着芳草梳头的工夫,计划今天该带二哥去哪玩。

及笄的大姑娘了,总扎个马尾辫不像话,没定亲的要梳没定亲的头,定了亲的要梳定了亲的头,十几种头发样式,唐荼荼认不全仨,而这些基础样式上既有无数变通,每年京城、江南两头还会传过来新的流行。

唐荼荼亲眼见过芳草拿背书的架势学时兴发型,直觉目瞪口呆。

她一个挑井打水、洗衣叠被收拾屋全自己干的好青年,唯独梳头时像没长手,连最简单的拧旋髻都翻不过扣,只好往椅背上一靠,把自个儿的脑袋交给芳草。

等梳好头,换好衣裳,走出房门了,唐荼荼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慢吞吞踱回屋里。

芳草奇怪:“姑娘落了东西?”

唐荼荼:“没事没事,我再待一会儿,你去忙吧。”

她这神神秘秘的,芳草自然没走,站在边上瞧,竟眼睁睁看见姑娘端起镜子照了照,从妆奁里摸出了首饰盒,犹豫了犹豫,还翻出了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

多稀罕!

唐荼荼僵僵地挺着脖子:“昨天睡晚了,今儿气色不太好,我随便抹抹。”

“是是是,随便抹抹,奴婢懂的。”芳草咬着嘴唇都收不住笑。

唐荼荼在这姑娘的窃笑里麻了半拉身子,索性破罐破摔了:我一十五岁、正当好年华的姑娘,用用胭脂水粉怎么了!多正常的事儿!我心虚个什么劲!

“姑娘气色好,不必用胭脂,我给姑娘绞一绞绒毛,铺点儿粉,再拿口脂润一润唇,就很漂亮了,谁见了不喜欢?”

唐荼荼闭上眼睛任她摆弄,假装自己没长耳朵。

两条线一粗一细绞缠,如剪子般贴着脸绞过,不疼,微微有点痒。这古老的修容技艺别有一番享受在里头。

面前的铜镜不够亮,她还没把玻璃镜鼓捣出来,这镜面内侧涂锡汞的技艺确实老了些,镜材里添了银,照脸时会有莹莹一层白光,能照清眉眼口鼻,开脸开成什么样、薄薄一层胭脂又添了几分容色,是决计照不出来的。

唐荼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走神。

她不算心细如尘的人,可昨晚也有留意到,二哥身边跟着的影卫与天津的探子是两种不同的精神面貌。唐荼荼在末世十年,最能分辨这种不同了——那是执行边防任务与和平地区兵种的不同。

跟着二哥的影卫,个个像一杆时刻能亮刃的枪,离开边关这么短的日子,还不够他们调整过来,全是紧绷绷的状态。

二哥已经是里头恢复最快的一个,说笑都自然,可他身上是一种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惫懒劲,像累了很久,脱了力。

打仗后遗症啊……

唐荼荼想,还是去外边散散心好,便打定主意带他们参观自己的山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