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江凛总算吭了一声:“一旦迎头遇上大股敌兵,立刻发烟弹示警,记住,此战中每一个烟弹代表五十人。”

要这数,还不是为了摆棋列阵。陆明睿自己当了个马前卒,哭笑不得地领着一半弓箭手去了西头。

可惜袁焕就顾虑着这个,心说这狗头军师迟迟不动,必定是忙着在西边茂密的深林中设伏,那是最容易埋伏的地儿,遂远远地躲着深林走。

又隔了两刻钟,陆明睿派了个小兵过来问,要不要派小股残兵诱他们去西头。

江凛摇摇头:“就这么巴掌大片林子,不值当诱。他们不来,就撵他们过去。”

今年牛年,袁焕自己的本命年,今儿又是正月十五,红蓝两阵营里他挑了个红,觉得这色儿吉利,元宵佳节去秽气。

东路的一半人手已经摸进林深处了,还没一点动静,他带着剩下百来人慢腾腾地走在大道上。

路分两道的好处是不论哪一边遇伏,另一队都能及时支援过去,算是稳扎稳打的行进。加上东路那头比他早走一刻钟,要是他领的大军遇伏,东路回包,立刻变成前后夹击敌人之势。

袁焕顺着一想,觉得此计一点差错都没有,骑在马上继续慢吞吞地向前推进。

他走的大道宽敞,要是两路有伏兵,二石弓那点子距离,能射到他们之时,敌兵也就算是扑到他们眼前了,到时候进亦可,退亦可。

恰恰是走到一块丛林茂密的幽静处,袁焕突然竖起耳朵,喝了声:“有埋伏!结盾阵!”

全军立止,盾兵立刻举盾,端弓的持刀的举枪矛的全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马背上的袁焕伏了伏身,笑着挑衅:“利落点滚出来!要打麻溜打,别误了晌午吃饭!”

草丛中有极轻的响动,似鞋底踩碎了枯叶的声音,伏兵却始终没露头。

可出身将门打小习武的校尉,各个耳力过人,面带疑惑道:“这动静不对……”

枯叶碎裂声中,混着一种极轻的,垂涎滴落、吸吮唾液声。

“是野畜……”

众人脚步微微一变。

林深处的那东西舔着舌,呼呼深喘了几声。突地,草丛窸窣一动,一道黑影露了踪迹,仰头长嚎:“嗷呜——呜——”

四面八方随之应和,无数声狼嚎此起彼伏地呼应起来。

“嗷呜——呜——呜——”

袁焕蓦地变了脸色:“有狼群!阵型别乱!”

可这回他说了不算,深林中遇狼是极危险的事,荒山老林的狼动辄能长半人高,一个纵跃能衔下人一条膀子。

百来小兵惊疑不定,循着四处的狼嚎声望,可山林中回音荡响,只觉处处都是狼嚎。

众人神经紧绷成一线,只听一声高亢的嚎叫贯透所有狼嚎,丛林深处的头狼动了,撞得草丛猛地一抖,迸开一大片枯叶碎屑。

那狼不知道有多少,只见四面八方全是晃动的黑影,丛林中窸窣的响动越来越近,和着一浪一浪的草影朝他们冲来!

“狼群来啦!先躲避!”

“在左边,随我杀过去!”

一群小兵方寸大乱,袁焕的马也被惊得四蹄乱踏,瞬息工夫,百来人的队伍就被打散了。

“起码三四十头狼,主将快下令撤啊!”

袁焕骂了声,当机立断:“全军后撤!”

他们人多,杀狼未必杀不完,可人折在这里,此战就必输了。

道儿就这么宽,一跑起来全乱了方向,东头的草影越追越近,三十多个小兵跑离了主路,朝着西路退去了。

在那地方坐了半个时辰的陆明睿,总算埋伏着了人,施施然站起来:“放箭。”

狼嚎声悠长,回音在林地中荡开很远,城墙上的老将军们都能听着,以为当真是遇上了狼群,戴上望远镜才看出端倪来。

那是屁的狼!

分明是十几个小兵,在腰上绑了条麻绳弓着腰疾奔,长长的绳子上拴了一大串枝条,形似扫帚甩尾,拖拽着朝前跑的过程中,树枝荡得草丛乱晃,晃出一片与狼一般高的黑影。

又因桉树林顶冠太密,从树梢漏下来的丁点阳光不足以看清林中实情,一时间袁焕的兵全跟着跑。

城头的老将军都抚胸叹了声。

诱敌好歹还得用小股游兵去诱呢,萧小军师竟连一个兵都舍不得放出去,竟用这歪招,将一手草木皆兵玩到了家!

“这群杂碎!”袁焕啐了一口,大感今儿黄道不吉,连山里的畜生都帮着他们。

而那头,五个兵偷悄悄地兜了个圈,跑回去邀功了。

江凛微微一笑:“叫得不错,打哪儿学来的口技?”

几个小兵汗淌了一脸,年纪都不大,经不住夸,一听上官夸奖,不是脸红得成了锯嘴葫芦,就是喋喋不休。

“嗐,这有什么难的?打小就跟着我爹上山,听着狼嚎哄睡的。”

江凛:“嘘。噤声,人来了。”

林中没听着一个哨卫长啸传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打哪儿知道的。

江凛无声叹了口气:“树顶的鸟飞起来了。”

众人这才留意到树冠顶上的鸟群,飞起了一片,只是西头打打杀杀的动静太大,城墙上又有战鼓声作奏,他们没留意到。林中攀在高处的哨卫都没吱声,必定是被袁焕的人清干净了。

“主将,咱们怎么打?”

江凛:“怎么打都行,由你们。”

一群小都头以为这是主将对他们的信任,都戴起了头盔,压抑着兴奋,领着各营小兵静悄悄地往前压。

还是旁边的副尉机智地道了句:“我等自然是听主将吩咐!”

刚走出几步的小都头们忙停下,想起来听主将的令了。

江凛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他们西路丢了三十人。东路山坳地形复杂,袁焕顾忌咱们设伏,东路领的兵必定是弓手多。所以主道剩下的这百二十人中,弓手至多三四十个,跟咱们差不多,何必上前去跟他们消耗?”

一群小都头恍然:“您意思是,咱们还是埋伏在此处?”

江凛往图上前方半里处做了个标记,“用火棉,太阳落在哪儿,你们就在那处设伏。临近正午气温回升,阳光投下的地方草木露水散尽,一点就着。”

一群都头恍然:“您说的是,还是火攻妙啊!”忙不迭赶往伏击点了。

袁焕重新整了队,估算着东路另一半人马的速度,那头一直没动静,那就是没打起来,他自个儿领着兵继续向前推。

正此时,上百支箭矢穿风而过!

尽管前一秒还记得自己是在演习中,可这一片箭网袭来时,袁焕还是惊得心头一跳,又立刻把心摆正,演习嘛,假的,不必慌,这没头的箭射不死人,举盾便能轻易挡下来。

可朝他们射来的一大片箭网没飞出多远,箭矢很快大头朝下,没几根挨着他们,便噗噗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