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2页)

孙校尉也有在格挡,可这小子每一拳,都是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打出来的。

他连消带打,拳头飞快,出腿也敏捷,一击不成闪身就走。有时甚至出招还没到位,这小子看他变化了姿势,知道这一击会被挡下,立马就撤,绝不缠斗。

他只有一双手、两条腿,却仿佛全身上下都没了死角。

孙校尉先是怔了一怔,很快回神,他大笑的声音,离着十几米远都能听得清。

他道:“你这是什么路数,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

江凛又一串快拳攻上。

好不容易等着个机会,孙校尉见他逼到身前,再不留手,狠狠踹出一脚——江凛却闪身退开了,同时双手叉十字紧锁住他小腿,不假思索地抬脚下踹,朝着校尉右膝踢去一脚。

人的膝盖是非常脆弱的关节,尤其孙校尉这会儿被抱住了小腿,成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这一踢,立刻叫他单膝跪倒在地了。

校场之上轰然叫好,对面的虎贲营众将腾地站了起来。

这简直不可能!

不光对面的虎贲营,整个校场上许多将军都凝眸审视了起来。

京城六大卫营,锦衣卫、金吾卫、仪仗卫、骁骑军、虎贲军、羽林军,各营里上到军官、下到小兵都执着,往往进了哪个营,就在哪个营扎根,只卯足了劲往上爬,基本不会调换去别的营。

因为各营操练的外家功夫,是不一样的。

锦衣卫与仪仗卫不必提,这两卫不是正儿八经的兵。

金吾卫和羽林军是守皇城的,擅刀剑,加上弓箭手、梨花|枪手和盾兵,弥补不足,远近攻防都得宜。

骁骑营擅马上作战,擅长|枪与骑射,准头与臂力好得出奇。

而虎贲军是唯一一个成天练近身格斗、赤手空拳打架的营,常常在摔角比赛中出尽风头。

外家功夫最先练的就是下盘稳重,其次才是练筋骨皮,二百来斤重的汉子,被一个比他矮一头还多、乳臭未干的小瘦个儿一脚踢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没有任何一营的外家功夫是这样的,仿佛融汇百家所长,又仿佛是自创的门派,千变万化,招式花哨得很。

——这是哪支杂牌军出来的?

将军们暗自思忖着。

唐荼荼几乎要仰天笑出声,要不是怕吓着母亲,她一定这么笑了,虽没笑出声,脸上的笑也很猖狂。

她寻思这应该是特战拳,融汇散打、截拳道、空手道、柔道……各种战斗技巧都融进来了。

左右后世的东西全是取精去粕,同时又有科技助力,江凛曾在训练舱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实战,论实战经验,大概比那校尉强得多,才能以弱势限制强手。

可也只能是这样了。

唐荼荼遗憾地想:身高和肌肉的差距是抹不平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招式都像是花拳绣腿了,他伤不到那校尉的根基,力道也薄了些。

仿佛黑熊面前,站了个瘦弱的小鸡崽。

果然,那校尉被他缠斗得恼火了,知道自己成了场上的笑话,而这小子招式奇诡,耗了这半天,怕是快要力竭了。

孙校尉也不再顾忌自己挨打,一路猛攻。

江凛且躲且退,左躲右闪,躲得狼狈至极,也惊险至极。每一拳都是擦着他的要害过去的,与校尉的拳头只差毫厘,看得人心都提起来了。

看台前排坐着的老夫人离得近,惊得直仰身,差点把唐荼荼桌上的茶杯撞倒。

唐荼荼眼疾手快地一捞,听这老太太口中连连叫着“夭寿,天爷”,心里的芥蒂消解了一点,继续看向场中。

那校尉不防江凛突然闪了开,他冲得太快,脚下绊了个趔趄,而蹿去了他侧首边的那小子,又抬起了拳。

孙校尉下意识地抬肘格挡,却被他抓着小臂拉了一把。

这力道很轻,轻得奇怪。

同时,江凛另一只手变拳为掌,四两拨千斤似的按在孙校尉背上,借得他趔趄下冲的力,往前推了一推。

——这是什么招式?

孙校尉愣了一眨眼的工夫。

江凛站定,咧嘴一笑,抱拳作了一礼,没头没尾说道:“兵不厌诈,承让。”

满场看台轰然沸腾了,欢呼声、口哨声,还有咚咚咚腾然变快、仿佛要破开云霄的鼓声。

孙校尉愣愣低头,去看脚下。

——他的两只脚,都踩在圈外了。

虎贲营中嘁声嘘声一片,孙校尉脸上青青红红,心头火儿窜了八丈高:“你个混账小子!”

这一场打得实在窝囊,这小子先扮弱试探,后花招百出急攻不下,叫自己失了常心,最后再佯装力竭,四处闪躲,诱他出圈上套!

想明白这整套流程,孙校尉先前的风度荡然无存,面孔狰狞起来,劈手就去扯他前襟。

“锵——!”

评判台上一声清脆锣响,那礼官高喝道:“二殿下府军骑官,直隶乡试第二十名神童才子,萧临风,胜!”

孙校尉一怔,扯住江凛前襟的手松下来,一时竟不知“二殿下府军”和“御笔亲点的神童”里边,该先顾忌哪个。

明黄大帐中,那只普天之下最尊贵的手又抬了一抬,鸿胪寺礼官得令,唱道:“陛下有赏——”

整个校场滚水开锅似的热闹起来,那校尉气急败坏地回了虎贲营,江凛也没得了什么便宜,走得踉跄,没走出几步路就被影卫上前架住了。

他受了一身的伤,可唐荼荼分明看到他是在笑。

于是她也笑起来,心头巨石挪开,畅快极了。

不知道今日这一场,“萧临风”这个名字会不会给这些人留下点印象,那礼官唱名时分明藏了个小心机,府军后边还专门提了提“神童”。

唐荼荼分辨不出这是不是专门在给队长造势,如果是,应该又是那位爷的手笔。

她朝着右手边那顶明黄为罩的看棚望去,终于跟二殿下对上了视线。

隔着二十步远,他好像翘了翘唇角。

——嘛,算了,不怪你了。

唐荼荼心里腹诽,吝啬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