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页)

华琼瞧三个孩子听得认真,古嬷嬷反倒一头雾水的样子,全似不知道当年内情。古嬷嬷也听得心不在焉的,中间还起身提壶给少爷添了杯茶。

嬷嬷毕竟是仆妇,眼界见识有限,盛世下,稀里糊涂也能过好这一辈子。华琼却希望儿女多懂点这些,尤其是儿子,将来大约是要上官场的,多听些政事磨耳朵也好,懂多少算多少。

华琼便转过身,只给荼荼几人讲。她略过复杂的前言,讲得简洁明了。

“谢家是武将之家,以战功封爵,京城九卫中的许多长令都是谢国公的故旧。”

“可塞王起事太突然,不成气候,没几日,承德很快平了叛。先帝爷毫发无伤地回了京城,开始清算叛党,头个清算的就是谢家。念在谢家父祖辈儿有从龙之功,先帝爷没把他家株连九族,却判了个满门抄斩,家中女眷也没留一个活口。”

“长公主的这位驸马,名谢蕴,当年是谢家长孙,与公主感情甚笃。谢家出事后,含山公主苦求先帝,最后也没保下谢家,只保下了谢蕴一人。”

唐荼荼抓住关节:“谢家是真的勾结了塞王,还是谢家权势太大,那位……嗯嗯……”

她“嗯嗯”了两声,代指“先皇”二字:“……借这事扳倒谢家?”

这话问的,华琼目光里又一次带了惊奇。她总觉得荼荼有时候看着呆,有时候却机灵得不像个小姑娘。

华琼把这瞬息间转过的念头藏回心里,收敛心神,道:“娘怎么知道那么多?我又没见过谢家。”

她接着道。

“当时满京城人心惶惶,娘只见谢家一群叛将坐在囚车里,游遍京城,最后是拉到午门前斩的,血流了一地,洒扫太监接连半个月,也没把那血洗干净。谢府罪臣之家,连白幡都没敢挂,抄家后,就草草封门闭院。偌大的豪门大族,就这么眨眼没了,只留下了谢驸马一人。”

“没俩月,那驸马便于木莂寺出了家。娘只听说过木莂寺,从不知道在哪。”

华琼望着西边的雾影,“原来是在这座山里呢。”

……

皇家的事离得太远,唐荼荼只当听了个故事,待月上枝头时,就回院里去睡了。

庄子受地形所限,建得不那么规整,西头三个小院并排,东侧是正房和院子,几人分开住下,唐荼荼挑了最小的一个屋。

她有点认床,从没来过的地方没安全感,夜里很难入睡,屋子越大,越是如此。

华琼虽打小富贵,却用不惯嬷嬷伺候,对待儿女也一样,她早早把嬷嬷们打发走了,让荼荼和义山自己铺床。唐荼荼和哥哥都不是娇养大的孩子,这些事做得不熟练,却知道该怎么做,慢腾腾地把床铺好了。

这被子是没人盖过的新被,上午家里仆从早早过来安置,一定是把被子拿出去晒过了,棉花瓤子蓬松绵软,盖在身上舒服极了。

唐荼荼刚阖眼没多久,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外边的小丫头叫魂儿似的,幽幽道:“姐,你睡了没有?”

唐荼荼一骨碌坐起来,趿拉着布屐去开了门。

“姐——”珠珠抱着枕头来的,苦着一张小脸,哀哀叫道:“我腿疼,腰疼,全身疼,手也疼,哪儿哪儿都好疼。”

“伤风了?”

唐荼荼忙把她拉进屋里查看,掀开她衣裳看了看,松一口气。

珠珠到底年纪最小,腿短腰细,骑了一下午马,腰酸背痛的,腿内侧磨红了,手心也被粗糙的缰绳磨出来几丝肉皮。晚上吃饭纳凉时还不觉得,入夜要睡了,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身边的嬷嬷都是华府的人,珠珠一个也不熟,也不敢喊人,半夜抱着被子来找她了。

唐荼荼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伤处,仿佛唐夫人附体似的,唠叨了小丫头几句:“玩的时候那么带劲,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傍晚叫你少骑会儿的时候,怎么不听呢?”

唐珠珠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姐,你也没有听啊,哥哥也没有听,咱们仨都是骑到做好饭了,才下马的。”

“……坐这里等我一会儿。”

唐荼荼说不过她,敲开后院仆妇的门,给她找了点治擦伤的药,回来一点一点涂上。

乡下的药膏不似城里药房卖的白乳膏,都是农户用草药调配的,绿了吧唧,涂在皮肤上难看得不行。珠珠龇牙咧嘴,怕蹭脏自己衣服,脱得只剩一身小衣。

那药膏清凉,涂到伤处,好像一瞬间就抚平了疼,味儿却难闻,一股苦咧咧的草药味。

“小心些,别蹭掉了。”

唐荼荼给小丫头涂完,打水洗了手回来,珠珠已经躺她床上睡着了,睡得像只小兔子,鼻翼呼呼地翕动。

前脚刚叮嘱她别把药膏蹭掉了,这眨眼功夫,枕巾上已经糊了一块绿泥了。

唐荼荼把那块枕巾擦干净,对着她的睡相发愁。她这张床本就小,还叫珠珠占了大半,只好把珠珠胳膊腿儿往里挪挪,自己贴着床边睡下了。

前一日学会了上马,等第二天,刘大再牵着马过来的时候,唐荼荼已经不用像昨天那么狼狈的上马了。

她把马牵到上马石旁边,踩着那块石头,左手抓着缰绳和马鬃,轻轻松松爬上去了。

刘大赞道:“二姑娘学得真快。”

唐荼荼也跟他客气:“全靠你教得好。”

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身上的骑装是华琼年轻时候的,穿在身上英姿飒爽,衬得身材饱满。

刘大守礼数,避开了视线,继续牵着那条马绳,绕着篱笆墙转圈。

等上马下马都熟练了,唐荼荼才去尝试骑树旁拴着的那匹大马。这是成年马,个头比小马高出许多,她站在马侧面比了比,脑袋顶都没有马背高。

唐荼荼仰头望着:“这也是滇马?”

刘大摇摇头:“这不是,这是滇马和蒙古军马的混血种,占了滇马的耐力,也占了蒙古马的高大,短途长途都适宜。最重要的是这马悍性足,也威风,跑商也要体面,大老爷们骑匹矮马不好看。”

这么高,唐荼荼踩着上马石都抬不上腿去,又叫人在上马石上边垫了个板凳,她才费劲地爬上去。

马儿四蹄点地,原地踏了几步,唐荼荼吓得脸都白了,抓着刘大的手死死不放。

华琼看不过去:“刘大,你撒手!也别牵马,让她自己骑,牵着马玩过家家呢。”

她是大主子,每月发月俸的,她的话可不敢不听。刘大笑着解了牵马绳,往后退开了两步。

唐荼荼抿紧唇,马还没动呢,她就已经半个身子伏在了马背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华琼提着根马鞭站在边上笑:“骑马骑马,别人是骑着跑,你是坐在上边绣花呢?这光学上马下马,能学出什么来?别说是五六天,你这么着骑一年也学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