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4页)

就这么歇了四日,月事走的干净,宁晏浑身通泰,早起去给徐氏和国公爷请安,夫妇俩正抱着小孙女哄,小孩儿跟着爹娘夜里总要哭几回,这几日睡在容山堂反而安生了,都说隔代亲,徐氏念着没给孙女办满月酒,偏疼了几分,小婴儿生得像燕璟,那眼神儿眯起来与燕璟几乎一模一样,国公爷特别爱,逗了好几回,瞥见宁晏进来,朝邵管家招了招手。

邵管家捧着个锦盒奉给宁晏,宁晏摸不着头脑,“父亲,这是什么?”

以往家里孩子聚在一团,宁晏隐在当中乖乖巧巧并不显眼,今日就她一人在,国公爷看着她不觉露出几分父亲的怜爱,

“孩子,你嫁进来快一年了,这一年你的功劳我与你母亲都看在眼里,若非你,国公府不可能这般蒸蒸日上,都说娶妻娶贤,娶你这门媳妇,是我们老燕家赚了。”

这是对宁晏最大的肯定。徐氏也在一旁搂着孩子连连点头。

宁晏露出浅浅的笑,施礼道,“也是父亲与母亲爱重的结果。”

国公爷颔首,指了指盒子,邵管家替他打开,宁晏瞄了一眼,这是一只檀木金漆描百子送福图的香奁,里面有四层,搁着一套点翠首饰,从玉笄,簪子,华胜,耳环到金珰璎珞整整一套,做工精细,颜色鲜艳,十分夺目。

国公爷道,“这是我第一次立下军功,先皇赏了我一千两银子,我兴致勃勃去市集给你祖母挑的一套首饰,你祖母捧着这些点翠含着泪,说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舍不得戴,她一辈子也就看过几回,不曾上过身,临终前交给我,让我留给后人。”

“我连你母亲都没舍得给,今日你生辰,我将它给了你,孩子,无论家里有多少如意不如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不必担心宁家寻你麻烦,也不用怕燕翎欺负你,爹爹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宁晏平日是个很淡漠的人,她极少被人撼动,但今日国公爷这番话,还有最后那一句“爹爹”,着实令她动容,她嘴唇蠕动着,慢吞吞露出一丝笑容,“谢谢您....”

她长了这么大,都不曾从宁一鹤嘴里听过“爹爹”二字,不成想这份迟来的父爱在国公爷这里得到零星的弥补,即便宁晏明白国公爷能给她的爱极其有限,但仅仅一点就够了,她已满足。

徐氏心里很明白,国公爷平日虽疼爱底下几个孩子,但该给长媳的尊荣与体面,他一点都不含糊,这个家终究要交到谁的手里,他的态度是很鲜明的。

徐氏给了她一对赤金镶绿松的镯子,宁晏不肯收,徐氏却笑着打趣,

“怎么,你父亲给的你收得利索,却不肯收我的,是不认我这个婆母了?”

宁晏红着脸,无奈收下,“儿媳是不忍您破费。”

原本要在容山堂用午膳,却听得婆子来报,说是长公主府的库房失了火,宁晏大急,连忙跟国公爷与徐氏告罪,带着如霜与如月匆匆赶往长公主府。

下了马车,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宁晏越发担心,提着裙摆跃上台阶,信手推门而开。

浓烈的香馥扑鼻而来,各式各样的花盆整齐有序摆在庭院当中,放眼望去,十来位穿着粉色宫装的婢女来回穿梭在厅堂当中,廊芜下张灯结彩,处处扎着粉红的灯盏,人人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哪有半点失火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念头隐隐冒出来,宁晏恍惚听到后面庭院传来嬉笑声,间杂些熟悉的只言片语,迫不及待却又尽量保持着端庄稳重的仪态,顺着左侧廊庑上了厅堂,越过穿堂....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牡丹吐艳,蝶飞莺舞,树梢上,环廊上扎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时不时有熟悉的笑脸打花粉后悄悄探出,亦有活泼的少儿环绕假山嬉戏,更有胆大的扑入兰舟划水,可谓是锦绣枝头绕,兰舟好话闲,花红柳绿,人烟荟萃,热热闹闹的景象汇成一幅活生生的画。

淳安立在船头朝她挥手,“晏晏,我还是第一次来姑姑的公主府玩,太美了,回头我得让父皇参照长公主府修缮花园....”话未说完,岸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朝她扔水漂,她急得双手划桨,一片深深的涟漪荡开,她俏影已不知不觉藏去藕花深处。

东头假山的亭中,戚无忌一袭白衫负手而立,手执竹笛遥遥往藕花处望了一眼,面露怔惘,崔夫人与云蕊之一前一后牵着孩子含笑朝她走来。

一直冷冷清清的人,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跟做梦似的,宁晏拽着绣帕捂着胸口,痴痴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一片本该不属于她的繁华。

云蕊之的大女儿上前来摇了摇她的胳膊,“表婶,您发什么呆呀...”

宁晏被她晃出一脸笑,犹然失神问云蕊之,“你们怎么在这啊,不是去行宫了吗?”

崔夫人在一旁促狭接过话,“是啊,原本行装都打点好了,偏生某位大人非要把我们都给留下来,说是要给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庆祝生辰....”

一位叫晏晏的宝贝疙瘩....

宁晏一张脸躁得无地自容,连忙收敛了惊色,露出得体的笑,“我不知来了这么多贵客,我这就去厨房瞧瞧可安排妥帖....”迈开半步,被云蕊之双手一拦,“你呀,今日哪儿都别去,正正经经坐在这里,就等着我们给你拜寿。”

宁晏哭笑不得,“我年纪轻,哪里受得住姐姐嫂嫂们的礼...”

“受得住,受得住....”崔夫人将她往旁边一拉,指了指身后横厅当中一条长案,“瞧瞧那是什么?”

一行人迈过去,明黄的绢帛摊开,上面裹着册封宁晏为二品诰命的圣旨。

宁晏怔立住,眼眶慢慢溢出一些酸楚。

云蕊之摇着她,“瞧瞧,这是什么福气,我怕是得等将来生个儿子,靠着儿子才能给我挣诰命,你这刚成婚便是二品诰命,后头怕还有个一品诰命等着呢。”言下之意是燕翎迟早升任内阁首辅。

处处没有他的影子,处处都是他的手笔。

宁晏习惯了被忽略,这会儿被人簇拥,幸福扑面而来,心里满满溢着感动,即便是再从容的人儿,此刻也不禁失语。

她不知该说什么,像是骤然被人推至高台,受万众瞩目,她不知所措。

云蕊之注意到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溢着满满星光,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这才是情意绵绵的模样嘛。”

此前无论何时瞧见宁晏,她总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掀起她心中的涟漪,眼下她眸光悸动,显然是入了心坎里,燕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午膳摆在花园东侧临湖的采撷厅,男女分席,当中垂着一扇珠帘。

燕翎本该早早回府,偏生昨夜首辅程镶着了凉,今日晨起告假,内阁只剩燕翎一人,他走脱不开,只得拜托戚无忌替他宴客,心想着待会晚边早日下衙,好回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