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页)

“陛...陛下,不好了,刚刚的话被世子听到了,看样子,世子寻少夫人算账去了。”

宁晏回到延庆宫,草草用了些吃食垫肚子,重新梳了妆容,换回自己的裙衫,裹着那件银红的雪狐大氅迈出门槛,当空一缕冬晖洒下来,照得她如清致明丽的仙子,眉梢那一抹快意竟也被光芒染得有几分炫目,午阳明媚,带着雪后特有的汵汵凉意,扑洒了她一脸,她翩跹而笑,踏入明光里。

出延庆宫的宫门,往西过清晖殿,出清晖殿侧门,往南有一条宫道直通养心殿,养心殿的右前方便是天星阁,宁晏打算去那里寻燕翎,也不知淳安公主糊弄过他没有,倘若被他猜到,少不得与他认个错,只要不被旁人发现,想必他也不会为难她。

皇帝午后爱在养心殿午歇,寻常这段时间,这条宫道是无人的。

宁晏被午阳照得浑身暖烘烘的,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做出一件出众的作品,心情总归是不错的,恰才路过延庆宫与清晖殿交叉处的园子,顺手就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顽皮地在手里折成一圈花,走到清晖殿角门时,随手插在那门缝里,明明是气派恢弘的皇宫,挺阔的门廊,绮丽的雕花藻井,繁华可鉴,偏生被她插了一根不合时宜的狗尾巴花。

宁晏抿嘴自得其乐一笑,倚着门槛正要跨出去,抬眸,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立在宫墙下,鲜红的绯袍与那深红的宫墙融为一体,他仿佛是镌刻在墙面上的画,袍角被风掀得翻滚,墙根犹堆有一片雪,明晃晃的阳光落在雪面,光亮反衬在他面颊,那张脸从未这般..俊美得近乎妖艳。

有那么一瞬,宁晏是没认出他来的。她极少瞧见他穿官袍,仅有的两次也是入宫之时,他穿着这身官袍太好看了些,宁晏螓首歪歪,多看了几眼,直到那熟悉的锋利的光芒在那深邃的瞳仁里闪烁,她这才回过神来。

是燕翎。

宁晏心下一紧,当即涌上几分心虚,

“世子,您怎么在这?”

燕翎眉梢交织着一抹薄怒与烦闷,他无法形容听到真相时的心情,滑稽,燥郁,又涌上一抹后知后觉的失落与自嘲。

他一直都知道明宴楼是她的产业,却不知她才是真正的掌厨。

他才意识到,数月前她邀他用晚膳,他失约错过了什么。

更不消提,两刻钟前,他看到那样一幅绝无仅有的“作品”,仅仅是抱着一种欣赏与赞叹,任由旁人将他妻子的杰作一抢而空,而他直到最后才被崔玉施舍了一块莲藕。

那滋味,至今在他唇齿缱绻,回味无穷。

明明唾手可得,却成了被施舍的那个。

燕翎唇角自嘲地牵了牵,这才缓慢走过来,隔着门槛打量她,目光又在她的鞋面掠了掠,

“脚好了吗?”

宁晏手还搭在门框,那朵枯萎的狗尾巴草在二人当中摇晃,她轻声道,“无大碍,涂了些药便好了...”

她也不擅长说谎,这会儿底气不足,显得整个人都柔弱几分。

太阳已渐渐西斜,越过门廊投下一片光,燕翎就矗立在那团光晕里,耀眼又出众。

宁晏恰恰站在门廊下的阴影处,两个人目光交错,宁晏镇定一问,“您是来接我的吗?”

燕翎到底是外臣,并不能随意在后宫走动,这会儿也不可能是去见太后,肯定以为她受了伤,特意来瞧她的。

燕翎先是颔首,清锐分明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门廊上有华丽花纹,下有雕纹的木槛,似将她框成了一幅窈窕秀逸的美人画,她就这么倚在门槛内,眼神如银湖似的带着钩子,不如往日那般沉静。

为何,定是心虚了。

燕翎冷声一笑,笑意转瞬即逝,问道,

“晏儿,你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宁晏稍愣,眼中交错的那抹费解与疑惑渐渐落在实处,能这么问,定是晓得了真相。

他眉间隐隐有怒火,宁晏只能以为他是生气了。

她目色如触壁的光芒,折了下来,温吞道,“对不起,我这么做,会不会让你没面子?”

她眼底的光骤然有些昏暗,令燕翎心中一折,“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宁晏轻声不满道,“你们世家应该不太喜欢妻子做这样的事。”在家里该为丈夫洗手作羹汤,在外却不要抛头露面,虽然宁晏有自己的坚持,却不能改变世俗的观念。

燕翎蓦地一笑,“那如果我也这样觉得,你还会做吗?”

宁晏抬眸看他,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平静中隐隐有一抹锋芒,“会。”

他就知道,她看似柔弱,实则是一百折不挠的小乌龟。

“既如此,那我觉得丢脸与否,也无所谓了,不是吗?”燕翎勾唇。

宁晏失笑一声,竟是无话可说。

燕翎就这样看着她,她双手合在覆前,腼腆温柔地站着,发髻上插了一只点翠镶宝的步摇,一晃不晃,端庄典雅,姿容礼仪挑不出半点毛病。

面上规规矩矩的,心思比谁都野,竟敢大胆地描绘万国坤舆图,这会儿燕翎也猜到,宁晏大致是在泉州见过航海图,才有如此眼界。

默了片刻,他道,“我没有...”燕翎眉宇的冷峻稍退,目光变得灼然,“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觉得丢脸,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宁晏眼眸蹭的一下亮了,如洗去乌霾的明珠,“谢谢你的认可。”她骄傲一笑,她也觉得今日临危不乱,作品完成得很不错。

“那么...”燕翎尾音拖曳地有些长,眼中的笑意有几分意味不明。

宁晏被他勾起了疑惑,明眸轻眨,“那么什么?”

“燕夫人,为夫何时能尝到你的手艺?”

他嗓音很醇和,像是骤然跌落在她面颊的琼浆,惹得她肌肤发烫,她怔怔望着他,这么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他为何不高兴,并非是恼怒她去当御厨,而是恼火一直没能吃到她的手艺。

她促狭一笑,正想说“谁叫你失约呢。”

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蓦地插了进来,淳安公主靠在往里拉开的门沿,懒洋洋地觑着燕翎,

“想吃晏晏做的菜呀?”

燕翎看到淳安公主,心情一下变得复杂。

他承认宁晏今日临危不惧,贡献了完美的国宴,涨了大晋国威,但私心以为,他舍不得妻子的手艺被那么多人共享,他不可否认自己就是吃味了。

淳安公主这厢是得了皇帝命令,赶忙追来后宫营救宁晏,先去了延庆宫,听闻宁晏已离开,便跟到这里,来的匆忙,旁的也没听清楚,就听到最后一句。

她也并非是针对燕翎,纯粹是觉着宁晏的手艺天下独绝,应该被珍视,被厚待,并不希望她的付出被人视作理所当然,这会儿拖着拽拽的语调,思量了一下,便双手抱臂跨过门槛,在燕翎周身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