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扶江县新修水渠有两处, 人力用的是每年规定劳役,银钱支用的是府衙账目。不曾让两村百姓多出一毫。”

“因葫芦作坊所种的大片葫芦田, 其实并未报在开荒数目里, 其实应当算上,这也是不小的功绩。”

“那边也修了水利,不过是由当地里长跟村人们搭建, 十分简易,但为了让葫芦长得更好,所以各家都有帮忙。此处也并未上报。”

“凌家湖化肥作坊确有此事, 村里通力合作,如今除开应得银钱, 还会格外优待村中妇孺老人。”

“赚的银钱一年过千两, 扶江县衙门只收山泽税, 其他银钱全都用来修路, 剩下的银钱则给村里修缮房屋, 纪知县并未沾染分毫。”

“至今扶江县百姓使用化肥,还是由县衙垫付, 之后用人力或者钱粮来还, 都不曾有利息。这个银钱纪知县也不过手。”

“玉家湖到常华县的官道, 纪知县也没出过钱, 也没要过银子。”

“今年扶江县一共新添三十多头耕牛,上百农具。粮食增产确有其事,如今田地里的白菜都比其他地方长得好。”

“各村百姓无不夸赞纪知县, 还说他待人温和。”

“我这边倒是有一点埋怨。”

派去探查消息的小吏这话一说,潞州城来的官员全都看向他。

方才听了那么多夸赞, 总觉得不真实, 终于要有点埋怨了?

众人立刻打起精神。

“好像是因为这次冬日授课的事, 县衙只招收两百人,许多人都没报上名。”

???

这算埋怨?

确实算埋怨,但岂不更证实了,他们所看到的冬日授课,并非糊弄事。

而是巡查开始前就已经在做。

至于安置房屋不好的人户找地方过冬,修缮破损房屋,再救济家中有婴儿有老人的人户。

锄强扶弱,尊老爱幼。

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没问题。

在扶江县五天时间,越了解越觉得纪炀无可挑剔。

就算是他们过来做这知县,也未必能有纪炀做得好。

不是未必,是肯定。

这一件件的,他们当知县的时候,也做不到啊。

听闻他今年冬祭,还打算带着扶江县种田极好的几户人家,去墨子山祭拜兵士。

连祭祀这种事都顾虑周全,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祭拜兵士,更是让人心生敬仰。

至于厚着脸皮,没事就要提官学,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若每个知县都能做到如此这般,要个官学又算什么。

陛下知道了,都要赏赐他的。

众人一时沉默,常平使跟布政使两人让其他人退下。

情况他们大概清楚,接下来便是商议此次巡查怎么评定的事。

对比前两个县城,那两个只能说没有什么大错,但也没什么功绩。

来到扶江县,却是格外不同的景象。

他们所闻所看,全都让人震惊,许多东西纪炀甚至没写到公文里。

别人的公文多数会夸大一番。

纪炀这边反而要压一压,否则显得不太真实。

天下间唯独他了。

这会让其他人离开,他们两人要好好商议。

这一行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纪炀的家世,更因如此,所以心里的震撼要比旁人多得多。

布政使率先开口:“纪炀此时不简单。”

“都说富贵人家的子弟更娇气些,他怎么不同?”常平使一时疑惑。

布政使却道:“他母亲早亡,母亲家族也早没了。他父亲伯爵老爷侧室强悍,母家又得力。”

“如此的处境,他像个外人。”

“也难免会以后这样的性子。”

“估计离开汴京,这才有机会施展拳脚。”常平使叹气,又看向同僚。

他这位同僚家族都在汴京,虽是自己副手,但他依旧客气。

“不偏帮任何一方,把此事原原本本呈上去可好?反正潞州离汴京这样远,那边的手也伸不到这里。”布政使虽是询问,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管汴京到底如何,跟他们这个偏远小州没什么干系。

他们也不忍让这个良才埋没,更不会用这件事去讨伯爵府的好。

一个权势日渐没落的伯爵府,是比不上有如此身份,又如此强干的能才。

说不得,以后还要靠纪炀帮扶。

两人对视一笑,对扶江县的事情已经做下决断。

同样还在做决断的,还有外面的两个书生模样打扮之人。

他们两人站在扶江县新修官学门前,

官学主体大致完工,里面的桌椅书柜还未安置,所以大门也没关,扶江县民风淳朴,门关不关都行。

个子稍高那个浑身透着不满,抱怨道:“这就是扶江县?知州大人还想把我们调到这里来教学?”

稍矮那个则拍拍新修的官学:“你看,这官学不是修得还不错,虽说房屋少了些,但用料都不错。”

“之前知州大人还说,他们官学还没修,可能要到年后动工,如今看看他们早就有准备了。”

“你愿意来这里?没看到穷乡僻壤,最近是发展可以,但跟潞州城官学比,差得太远了。”

“说得也对,可那边官学,夫子们排着队想去教学,可这里却无一人。”稍矮的夫子笑道,“在那边我也只是个候补先生,还不如来这里试试。”

“你倒是豁达,可此地知县买官得的官位,做个知县也是到头了。”

这两人便是知州安排随行的夫子,让他们先看看扶江县。

如果这边巡查的结果还算满意,那开春后潞州便拨钱过来修官学,两人也会被派过来当夫子。

两人跟着走了一圈,自然知道,扶江县的政绩确实不错,此处也适合修官学。

可太穷了。

跟其他地方比,还是穷。

不过稍矮的刘平原夫子显然已经认命,甚至自得其乐,开始跟同僚分院子。

“其实想到那些在府衙上冬课的百姓,教学也有动力。”

“当然,能留在潞州官学自然更好。”

虽说他们目不识丁,但他们都想学,这对一个当夫子的人来说,真是莫大的鼓舞。

两人说话间,只听官学大门有所响动,等他们出门,便看到纪知县走了进来。

进来之时,身后的捕快还抬着桌椅等物。

纪炀见到他们,面上带着惊喜:“长官们辛苦了,竟然已经到了此处。”

“不用叫我们长官,我名叫刘平原,称一句平原即可。”

“原来是平原兄。”纪炀笑道,另一人并未介绍,纪炀拱拱手,算是见礼。

另一边则继续招呼手下搬东西进来。

纪炀继续道:“官学刚修缮好,许多东西都未备齐,不少东西想买,也有些无从下手。”

刘平原回道:“官学的东西极为琐碎,确实不好购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