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合一)是不是我做些什么,咱们就熟了。◎

李嘉言显然也愣住了,掩在碎发下的耳廓泛着一圈淡淡的红晕,掌心紧贴着裤缝边缘,脚步顿在门口,刚刚的气势少了一半:“喻……婵姐,你怎么也在?”

林安看看李嘉言,又看看喻婵,递过去个疑惑的眼神:“认识的?”

“算认识,朋友家的小孩。”

出于对患者隐私的保护,喻婵没透露李嘉言正在她这里做心理咨询的事。

“挺巧啊,”林安抱着胳膊揶揄道,“楼下停了那么多辆车,这小孩哪辆都不碰,专挑你车砸,喻小婵你老实说,你跟你这朋友,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话是冲着喻婵讲的,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给李嘉言听的。

他刚被警察带回来的时候,态度着实算不上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丝毫不配合警察的问话,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把林安气得够呛。

“那辆车,是喻婵姐你的?”

李嘉言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和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

为了避免患者产生移情,影响治疗效果,专业的心理医生在诊室之外的场合会尽力避免和患者有关的任何接触。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喻婵只是简短地应了声,并没有和他有太多交流。

“嘉言,”一道低沉的男声自李嘉言身后响起,嗓音如盛夏雨夜中飘落的湿润气息,“除了道歉,还有呢?”

李嘉言一言不发,走到调解室正中央,向喻婵和那些家长们鞠躬道歉,表示所有的损失他都会负责,会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喻婵却有些听不清他讲话,耳边全是刚刚那道低沉的男声。掩在风衣袖间的手指仿佛被灼烫的火苗燎了,蜷缩进掌心,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有察觉。仿佛再次闻到了一阵早就被丢进往事中的木质香。

门口那人穿着件版型挺括的灰色大衣,内搭是件饱和度低一些的深色针织衫,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大衣的锋利冷峻感。

被大衣领口半遮半掩的脖颈修长,冷白的肤色在布料间若隐若现,上方的那张脸线条分明,黑亮的眼睛深邃幽暗,勾勒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同昨晚霓虹灯下那个矜贵疏离,站在云端的贵公子相比,此刻的他,更像是个松散随性的富家少爷。

又一次在不加准备的状态和程堰重逢,喻婵感觉自己的胃又在打鼓似得隐隐作痛了,她只淡淡扫过去一眼,便挪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安倒是反应强烈,倒吸一口凉气,挪着步子把喻婵挡了个严实:“程先生,我朋友不舒服,赔偿的事,我们几个协商就行。”

有了程堰的出面,这件事解决得很顺利。李嘉言是主谋,他担大头,出一万,剩下的五位家长平摊。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走出派出所,天依旧雾蒙蒙的,像是蒙着张布满雾气的玻璃。

林安怕喻婵心情不好,拉着她绘声绘色地介绍即将要去的那家日料店的主厨,长得帅不说,身材又好,吸引了一大批去店里打卡的迷妹迷弟。

“喻婵,”走在最前方的程堰忽然停下脚步,他拍拍李嘉言的肩膀,示意他先回车上,“聊聊?”

他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像是志异小说里埋伏在山野丛林里吸人魂魄的精怪,最会蛊惑人心。

空气变得极静,风像个调皮的小孩,嬉笑着从两人的发梢间轻轻拂动。

喻婵伴着风声开口:“程先生,赔偿的事刚刚已经定了。”

言下之意,除了这个,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程堰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笑得暧昧多情,迈起修长的双腿,朝着喻婵缓缓走去。

“按照喻小姐的意思,是不是我现在做些什么,我们就熟了?”

喻婵下意识后退,脚下险些绊着身后的台阶,惊出一身冷汗。她心头没来由涌出一股无名火,说出去的话也带着刺:“程先生,如果你很闲的话,从这里往右转,有个老年活动中心,很适合你。”

林安听得心惊肉跳,甚至不合时宜地想,从不听脱口秀的喻婵,什么时候都学会call back了。

程堰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瞬,和林安一样,他也想起了昨晚,喻婵当着所有人的面撂下的那句“我对年纪大的老男人不感兴趣”。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让怕生怯懦的兔子,变成长着利爪尖牙的猫。

挺好,会保护自己了。

程堰眼里勾起层浅笑:“行啊,待会儿就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按着屏幕,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在喻婵身上,像是被密密软软的绒毛扫过。

话音刚落,喻婵的手机便应声响起。

屏幕上挂着一串陌生号码。

属地北城。

“这我号码,记得备注。”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拉着李嘉言转身离开。

回家路上,顺道去了一趟超市。

“不是我不孝啊,就这脑残操作,谁不得骂一句我爸有病?”

听着耳机那头大逆不道的发言,程堰扯扯嘴角,拉着购物车懒散地在奶制品区闲逛。

“程公子,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给点儿响啊。”

“嗯,听到了。”

程堰从从冰柜里拿两盒酸奶扔进购物车,声音仍带着笑意。他的长相本来就格外出挑,这么一笑,让不少暗戳戳偷看他的人眼睛直发光,甚至还有胆大的拿出手机开始偷拍。

梁齐也顾不上他这敷衍的态度,继续吐槽:“别人家亲爹都是生怕儿子不搞事业,不求上进,追在后面让他们奋斗。我爹呢,阻拦我创业就算了,还要让我去给别人家当上门女婿,有他这么卖儿子的吗?”

程堰忍不住逗他:“挺好,你这德行能卖这个价,你们老梁家赚翻了。”

路过医疗用品区的时候,扫了眼跟在身后的李嘉言,他又往购物车里扔了两包纱布和碘酒。

梁齐不甘示弱:“幸灾乐祸是吧,姓程的,你也逃不了。戚家人跟你那个小叔,这几天可都在蠢蠢欲动呢,咱俩到时候也就前后脚的事,你就别大哥笑二哥了。”

这话倒是准确地戳中了程堰的痛点,想起那个在程家老宅,和那群老家伙们一起指点江山的伪君子,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烦躁:“行了,手机只剩百分之九十八的电,哥哥不跟你聊了。”

说完,不等梁齐回应,就按下耳机上的按键,单方面挂断电话。

傍晚。

太阳剩余的光辉正逐渐和云层一起消融,风里夹着植物死亡了的味道。

美好的周末步入尾声。

喻婵把家里上上下下彻底清扫了一遍,打扫客房的时候,从床底下翻出个老旧的储物箱,吹掉盖子上的灰,找到最底层压着的老书,掀开扉页,一张发黄的照片纸蝴蝶似得翩然而下。她拿起照片,仿佛抖落一地经年累月积攒的记忆化成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