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对陈鹤征来说, 温鲤的出现,不单单是惊喜那么简单。

该怎么形容呢。

那个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救赎。

饭局上, 冗长的枯燥社交将他磨得耐心全无, 暴雨和潮湿使他焦躁,发给温鲤的消息迟迟未回,又让他多了份担心,暗色的情绪累积, 让他变得危险, 不易靠近。

董敬祯揣度着上司的神色,冷汗都要落下来。

离了禅意,回酒店的路上, 陈鹤征没有半分说话的兴致。车窗映出他的脸, 冷冰冰的神色,也映出孟樱偶尔瞥来的眼神。

孟樱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有权和有钱是两回事,陈家兄弟再如何厉害,大杀四方,也不过是个商人,如果能得了孟老的赏识, 那才是如虎添翼。唐和与东诚, 将所向披靡。

这些道理, 陈鹤征从小看到大, 他不是不懂, 他只是没兴趣。

他为人傲气, 他的感情也一样, 不做交易, 不做置换,只爱真正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蓦地撞进陈鹤征脑海里,撞得他心跳一软。

他频繁打开手机,看温鲤的朋友圈,甚至是头像,看到封面图下的个签——

做一个乖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离她近一些,会让他的情绪没那么暗,渐趋平稳。

能救他的药从来都不是奥氮平。

这种郁气沉沉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陈鹤征走进酒店大堂。灯光明亮之地,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陈鹤征倏地抬头,看过去,被雨水冰透的躯壳,在那一瞬,尝到一丝久违的暖。

小姑娘的确是个乖孩子,眉眼永远干净,笑容也是。长发软软地铺满肩膀,她问他,没打招呼就跑过来,吓到你了吧?

瞬息间,陈鹤征几乎没了思考,他知道周围有人,孟樱在看,酒店前台的员工,路过的客人,都在看,他却顾不得那些。

抱住她,他的女人,是陈鹤征唯一清晰的感知。

外面,大雨未停,潮湿的倦怠的夜。

陈鹤征喉结滚了滚,下颚紧绷着,因为情绪起伏过于明显,脖颈处甚至浮起青色的筋脉。

他快步走过去,到她面前,掌心箍着温鲤的后脑,直接将她按在怀中,让她的脸颊贴上他的心口。

暖意终于回归,四肢百骸,他不再是冰冷透骨的样子。

一系列动作,有些强硬,温鲤似乎被吓到,小声叫他:“阿征。”

陈鹤征很想吻她,但他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一定会害羞。于是,他竭力控制着,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又等多久。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他忍不住,有点埋怨,“在这里傻坐着。”

“提前告诉你,就不是惊喜了。”小姑娘脾气极好,一直笑,她仰头,眼尾有亮晶晶的小装饰,眼神也是亮的,“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会让你更开心一点?”

她不仅想让他开心,还想让他更开心一点。

让他拥有的,比更好,比最好,还要再好上一点。

心动的感觉,累积到无力招架的地步,陈鹤征不受控制地,寸寸柔软。

呼吸和心跳,都一并软下去。

周围人来人往,有雨声,有脚步,跌宕的世界里,他只想好好抱着她。

陈鹤征将温鲤往怀里藏了藏,低声问:“一下班就乘飞机赶过来了吧?饿不饿?”

温鲤先“嗯”了声,摸索着握住陈鹤征的手,又说:“吃了飞机餐,不饿。”

“飞机餐多难吃,” 陈鹤征早就忘了孟樱,所以心思都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他琢磨着,“我带你去吃点别的吧?”

温鲤却没应,她抿了抿唇,看一眼周围。

陈鹤征低头靠过来,热热的呼吸吐在她颈,问她:“怎么了?”

“不想吃饭,”温鲤眨了下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声音,“想和你回房间,就在房间里待着,哪都不要去。”

陈鹤征与温鲤握着手,指腹无意识地磨了磨她的指尖。听她这样说,他到底没忍住,低头在温鲤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他点头说好。

陈鹤征带温鲤进电梯的时候,董敬祯并没有跟上来,给两个人留足了空间。

刚刚,他一直不远不近地站着,没有听到上司和那个女孩都说了什么,但是,上司的状态变化,他感知得很清楚。

好像从烦躁的情绪中被救赎了。

应该是很深很深的感情吧,才会有这样的效用。

他的药来了,他的生机与温度也一并来了。

*

陈鹤征的房间在四十层,电梯有些慢。

温鲤一只手拎着手袋,另一只被陈鹤征握着。中途,手机响了一声,她想看,陈鹤征却不放。

温鲤声音里带了笑,“阿征,先放开。”

陈鹤征不应,手上握得更紧。

温鲤失笑,也没刻意挣扎,他喜欢,那就随他吧。

即将运行到指定的楼层,陈鹤征忽然问:“累不累?”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又坐飞机,说不累肯定是假话,温鲤点头,“有一点。”

陈鹤征伸手到她腰间,微微躬身,将她横抱起来。

高度变化,温鲤怕掉下去,连忙攀着他。

“累就让我抱着,”他说,“以后都这样。”

从电梯到房间的那一小段路,是陈鹤征抱着温鲤走完的。

他抱得很稳,一步一步,身上的味道将温鲤的呼吸彻底占据。

偶尔有住客,或是保洁,从旁边路过,不免要多看一眼,这种公主抱的姿势,还是挺招摇的。起先温鲤也有些害羞,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她贴在陈鹤征颈窝的位置,问他:“我重不重?”

“你问哪一种?”陈鹤征低头看她,眼底有淡而软的光,“在我怀里,是很轻的。”

温鲤歪了下头,“还有其他的吗?”

“在我心里,就很重,”陈鹤征抿着唇,笑一下。

灯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很长,浓密的,勾人的味道特别足。

温鲤这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心跳像是乱了一下,手脚也有些发软,绵绵的。

*

房间是套房,客厅有一组特别软的长沙发,晨起后董敬祯让保洁来打扫过,很干净。

陈鹤征让温鲤坐在上面,指腹揉了揉她的脸颊和唇角,“我让餐厅送一点吃的到房间里。”

温鲤坐直,手臂缠抱着他的腰,说:“你别走。”

“我不走,”陈鹤征淡淡地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

“我从桐桉赶过来,就是为了粘你啊,”温鲤咬唇,仰头看他,又软又纯挚的神色,“又不是为了吃饭住酒店才来的。”

外面雨声不断,潮湿的暴雨夜,空气应该是冷的,身上的温度却热起来。

不自然的热,好像有颜色,胭脂似的粉。

陈鹤征的指尖落在温鲤的鼻尖上,然后,慢慢向下,到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