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石缝花开

“我是中国人民警察, 我宣誓:坚决拥护中国□□的绝对领导,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为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你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了。作为警察你应该拥有自己坚不可摧的黑白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作为老师你理应传递正确的是非观,授人以渔。作为谈判专家,你要相信眼见为实, 你的天平需倾向于人质, 当机立断,理智地应对穷凶极恶的挟持者,切勿共情。”

“……这个世界怎么了?”

褚一诺骤然睁开眼,刺眼的光线袭来, 她拧眉抬手挡了挡, 眯了眯眼睛, 迅速适应了光线。

环顾四周, 才发现自己身处医院病房之中。

晕倒之前的记忆仿佛倒带一般,回到了她说服了胡晓峰, 准备接过匕首时停了下来。

她被趁机要跑的人质推撞,坠下天台的那一瞬间, 是顾尧抓住了她。

总觉着还有什么细枝末节,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是什么?

顷刻间, 褚一诺猛地坐了起来:“胡晓峰。”

顾尧做完笔录, 一进来正好看见神色紧张,面色苍白的褚一诺掀被下床。

他见状,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

褚一诺望着顾尧,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问的慌忙又小心:“胡……挟持者,怎么样了?”

“匕首刺穿颈部大动脉,失血过多,当场死亡。”顾尧说。

“嗯。”浑身紧绷的褚一诺卸了力,就着顾尧的力道重新坐回到病床上。

她的确没有看错,一切都来不及了。

褚一诺弯起一抹微笑,看向顾尧:“对了,你怎么会在现场??”

顾尧正好拧开保温杯的杯盖,将先前接好的温水递给她,如实说:“我朋友是消防系统的,我正好跟他在一起。”

“哦。”

褚一诺抿了几口温水,又仔细闻了闻这保温杯,还残留着一股极淡的异味,她抬眼瞧向顾尧:“新买的?”

顾尧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斜了眼褚一诺:“你还真是狗鼻子。”

“没看出来顾队你还挺细心的。”褚一诺笑的没皮没脸,“那你是对别的姑娘也这么细心,还是只对我啊?”

顾尧直视着眼前的姑娘,看上去一脸调笑与平时无二,说话也正常。

仔细辨别是能看出是真是假。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笑意,不过是用刀枪不入的坚强去掩盖住柔软的内心世界。

不管是谁,从不叫人担心。

这,才是真正的她。

褚一诺见顾尧没说话,就这么明火执仗地凝视着她。

被他的眼神看的怵得慌,她低头又喝了口水,嘴里嘟囔:“知道了,开个玩笑嘛。”

“褚一诺。”

被点名的褚一诺微愣。

顾尧很少叫她名字,印象中总是在危急关头。

而这一声字正腔圆且语带认真的叫她,好像从未有过。

“嗯?”她不知为何,没敢看他。

耳边是顾尧沉磁的声音:“你是警察,为什么你醒来第一个关心的不是人质是不是平安,而是挟持者?”

一语中的,褚一诺的笑意僵在嘴边。

明明是询问,听上去却更像是质问。

“对哦。”褚一诺抬起头看向顾尧,“人质没事儿吧?”

四目相对,顾尧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盯着褚一诺,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像是势必要将她看穿似的。

“我记得,我印象中,他好像是没事儿的。”

褚一诺说着,嘴边却掀起一抹无意识的自嘲:“他都能反抗了,要是没你正好在场的话,我想你下次见我,就是我的葬礼了。”

她的每一分细微的表情都装进了顾尧的眼中,还在死撑。

顾尧点了下头:“你就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褚一诺晦暗的眼里亮起了一盏明灯,她没来得及琢磨就开了口:“你看到人质是故意的。”

这是肯定句。

顾尧却说:“我没看到。”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褚一诺输了。

“你套我话。”

“我只是想让你正视你心中所想,把在意当做不在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褚一诺轻轻咬了咬唇,痛感袭来。

她掀眸,认真地对顾尧说:“警察办案向来讲求证据,哪怕我确实有所怀疑,我也不可能凭借片面去判断是非对错。这个案子我相信我的同事会继续跟进,寻得真相。而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但愿你真是这么想。”顾尧也不再穷追猛打,提醒着她,“你是警察。”

他听到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站起了身来。

随即,病房门被扣响。一老民警打头推开门,后面跟着俩便衣,一前一后进来,纷纷上前,看向已经醒了的褚一诺。

“醒了,褚老师。”打头的那位老民警开口关心道,“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这三人之中褚一诺也就跟这位老民警打过交道,她笑了笑:“我在您眼中真就是林黛玉么?”

“怎么说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老民警打趣。

褚一诺知道他们是来给她做笔录的,也不继续玩笑耽误大家的时间。

她扭头看向顾尧,还没开口,就被他抢了先。

“你撞到了头,医生让你住院观察一晚。”他例行公事般交代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别忍着,记得马上叫医生。各位先忙,不打扰了。”

顾尧的视线从褚一诺的脸上移到三位警察的脸上,微微朝他们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褚一诺目送着男人颀长的背影,本就阴雨绵绵的心情变得愈发的没劲儿。

“我们做笔录吧。”她转回头,看向三人。

褚一诺事无巨细都说的清清楚楚,完全客观陈述事实,不带有任何的主观想法。

做完笔录,她也询问了有关挟持者和人质当时的情况,想跟自己所看到的做一个整合。

得到的答案是人质当时情绪紧张,认为情绪失控的挟持者那把匕首并不是交予,而是刺杀。

以至于他情急之下才用力拉开了褚一诺免招伤害,而他是借空档反手想要夺刀逃跑,不料在扭打的过程中意外杀死了挟持者。

“可是当时情况十分混乱。”褚一诺问,“他所说的又有谁可以作证?”

“虽然当时确实混乱,也发生的太快,大家都没能看清楚,但是……”老民警说,“天台有摄像头,都有记录。”

褚一诺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当时情况危急,她的状态也濒临界点。

人的眼睛始终比不了机器,也许确实是她先入为主,主观了。

她才教导学生谈判不能走入挟持者,共情挟持者,她却在同一天犯了大忌。

褚一诺也不纠结了,她的头还有点儿痛,看向三人:“那就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