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缝花开

一连三天, 依旧没有卡卡的任何消息。

那天傍晚卡卡偷了摩托跑了以后,褚一诺和顾尧就趁着休息的时间去找了一圈,未果。

后面, 警察和志愿者也去找过他,最终只找到了那辆已经没油的摩托车。

慕卡尔不是中国,一个国家都自顾不暇,又怎么能保证所有百姓的死活。

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力,也只能是尽力。

褚一诺公务在身, 不可能时刻寻找卡卡。

她每天都会去询问卡卡的下落, 得到摇头的答案,便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他没有做傻事。

顾尧和褚一诺一样所属纪律部队。比起褚一诺而言,顾尧作为军人, 向来遵循军令如山。没得到上级的命令是绝对不可能私自行动去找卡卡。

毕竟一旦自作主张离队, 便是违反军纪。

这不是顾尧, 军人以服重命令为己任, 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从不感情用事。

直到第五天……

这天是顾尧带队巡逻难民营, 褚一诺在给难民们开展心理讲座。

经过这几天的重建,难民营也在慢慢的恢复着。

只不过, 那时几乎能坐满眼前这整个空地的人,如今却稀稀拉拉的少了一半。

失去了笑声的他们显得格外的低沉, 尤其是那些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淹没在炮火和血泊之中的人们, 他们深凹的眼睛里依然是显而易见的麻木和茫然。

褚一诺停下来,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但是她可能看不到了。

枪声响起的猝不及防。

所有的难民仿若惊弓之鸟, 尖叫声伴随着哭喊声此起彼伏。

褚一诺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吆喝大家别乱跑, 赶紧找防弹墙躲避。

在场的其他同事和志愿者能拉能拽的都往身边拽,护着他们往防弹墙那边跑去。

而顾尧他们已经扛起了枪冲到前方,与迎面而来的两辆车交火。

前面并排的两辆皮卡目的性明确,“突突突”地朝顾尧他们一顿扫射。

紧随其后的另一辆汽车像是被前面的车保护着,缓缓移动,却没有任何动作。

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很猛,顾尧他们这边暂时陷入了被动,反应?迅猛地分开隐蔽找机会。

顾尧看向对面车后方的任意,朝他喊:“任意,我们掩护你,你找制高点。”

“是。”任意伏身,时刻准备起跑。

“汪北,何子谦。”顾尧跟他们俩打手势,“吸引火力,给任意找机会。”

“是。”

“是。”

所有人给任意留出时间找机会。任意看准不远处房顶的制高点,在顾尧关键的那一枪掩护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目标位置狂奔。

顾尧他们在前方守住第一道防线,褚一诺他们在后方组织大家躲起来。

整个难民营包括周围道路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烟尘雾渺,徒留接踵而来的枪声源源不绝,声声刺耳。

当褚一诺将最后两个孩子护在怀里,往防弹墙那边跑的时候。

她光顾着两个孩子和战况,没去注意脚下。

脚尖踢到了一块石头上,重心不稳一个往前倾,便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褚一诺这会儿也顾不上疼痛,一边看向前方激烈的交火,一边推着两个孩子,用他们的语言催促他们:“快,跑过去。”

看着两个孩子抱着头跑到了防弹墙后面,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沉了下去。

她双手撑地正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视野角度刚好让她不经意瞥见了对方后面那辆车的底盘闪烁着红光。

强烈的直觉袭上心头。

褚一诺借着暂时安全的方位爬行移动,脸颊几乎是贴在沙土地上,浑身冷汗涔涔,脸颊却滚烫。

她微微虚着眼睛,隔得远,她观察的很困难。

终于找到角度,她努力看清楚了。

声东击西,不好……

“是汽车炸弹。”褚一诺几乎是下一秒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顾尧吼道,“顾尧,后面那辆是汽车炸弹。”

奈何她离得不算近,声音又正好被淹没在一声声枪声中,前方战斗人员一个人都没听见。

褚一诺没时间多想,站起来就拔腿朝他们跑了过去,边跑边继续朝他们喊:“小心,后面那辆是汽车炸弹。”

这一遍,顾尧听见了。

在他回头的同时,前面那两辆突袭的皮卡突然收起火力,迅速调转车头往反方向开。

而成功抢到制高点的任意,击中了其中一辆皮卡里的恐怖分子。车子撞向另一辆车,侧翻了起来。

而被挡在后面那辆汽车在两辆车转弯的时候,便突然加速,直面而上。

轮胎擦着火花激起了数米的沙尘,百码车速的目标是来不及散开的维和战士们。

“汽车炸弹,全部散开。”

顾尧一边朝大家喊着,一边对耳麦里的任意说:“避开炸/弹,让车停下来。”

“是,顾队。”

话音刚落刹那,“砰”地一声,制高点上任意的狙/击/枪/击中了汽车的前轮胎。

又是一枪,任意瞄准了开车的恐怖分子的太阳穴,鲜血喷射在车窗玻璃上。

顾尧瞄准汽车的后轮胎补了一枪,发现失去控制的汽车此刻正朝向褚一诺的方向横冲直撞过去。

“褚一诺,快跑。”他声如洪钟地大吼,朝她奔去。

褚一诺见减速的汽车撞了过来,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拐弯,拼了命地朝顾尧跑去。

一切有如电光朝露。

褚一诺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用力一扯,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炙热的胸膛,天旋地转之间被重重地往前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声震耳欲聋地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火烧火燎的热气在一瞬间蒸发掉了她浑身上下的冷汗。

天崩地裂,沙石横飞。

她的脑袋被大手摁住,后腰被圈住,整个人窝在一片漆黑里动弹不得。

鼻息间萦绕着浓烈的火药味,和掩盖在火药味下那一抹熟悉的清凉薄荷气息。

褚一诺晕的有些天旋地转,外界的一切好像再也与她无关。

她看不见也听不清。双手紧紧地攥着两片布料,紧了又紧。

余下只剩阵阵耳鸣与两颗同频的心跳声在告诉她,她和他都还活着。

然后,她听见了头顶的男人闷声咳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像是吃了一把粗粝的沙子,带着粗重的颗粒感。语气却又如二八月的斜风细雨,浸着丝丝温柔。

“没事了。”他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

褚一诺的胳膊磨破了皮,在医疗室处理伤口。

她皱着眉头看向一边,咬着下唇内的肉,眼睛到处乱看转移注意力。

章军医给褚一诺清创结束,抬头瞧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对她说:“什么不好学,学小顾的忍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