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灰暗(第2/3页)

江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女孩形容的画面在他脑中如恐怖电影般反复闪现,让他遍体生寒、心如擂鼓。

死一般的沉寂了许久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转头大步朝楼上冲去!

十八楼。

整个上楼的过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也根本顾不得楼有多高、跑得有多累,只像是盲目奔着一个终点而去,冲动且鲁莽。

等到终于筋疲力竭地抵达家门前,他喘得几乎都有些发颤,摸出钥匙拧开门锁,然后连鞋都没换,就那么走了进去,横冲直撞地将所有房间找了一圈。

没有人。

整个家里空空荡荡,叶莺根本不在。

江阙虚脱地背抵墙面缓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一眼就看到阳台推拉门开着一道手掌宽的缝隙,看上去就仿佛纯粹是个随手忘关严实的意外。

他走到床边,面朝阳台坐在了地上。

此时冲动的热血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他看着玻璃外的夕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就算叶莺在家,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该质问她、指责她,还是干脆去把隔壁的小女孩拉来做所谓的“证人”,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收场?

然后呢?

然后会发生什么?

夹在他们中间的江抵又该怎么办?

江阙忽然觉得很乏力。

不是身体上的疲乏,而是一种从心里蔓延出的无力感,让他感到自己以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一种可笑的徒劳,根本毫无意义。

叶莺不在乎他是否优秀懂事。

她只想让他消失。

甚至为了清除黄毛这个导致他无法住校的“羁绊”,她不惜放弃底线、选择这种最极端也最残忍的方式。

江阙就那么麻木地坐着,眼看夕阳余晖一点点消失殆尽,黑暗逐渐笼罩天幕,远处楼群亮起盏盏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家门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便听江抵疑惑地“欸?”了一下,喊起了他的名字。

江阙之前进家时没有关门,这让刚回来的江抵十分困惑,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穿过客厅、停在了江阙门前。

“哦,你在家啊,”江抵一看他在房间,不由松了口气,“怎么没关门?”

他信步走进了房中,谁知刚一转过床角,便一眼看见江阙怀里带血的外套,顿时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然而下一秒,随着他冲到近前伸出手,被他碰到的外套滑落了下去,露出了黄毛软绵绵的尸体。

江抵当即愣住了。

像是没理解似的,他硬生生盯了那尸体足有好几秒,这才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阙:“它……”

这一刻,江阙心中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翻涌了上来,裹挟着那些苍白的无力感与不可言说的隐忍,将他望向江抵的双眼染得通红。

然而最终,他开阖的嘴里却只能避重就轻地吐出寥寥几个字:“……它掉下楼了。”

江抵诧异扭头看向阳台,看到玻璃门那道缝隙,好似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纵使他情商再高,这种情况下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无言半晌后,他只得挨着江阙坐下,心疼地将他揽进怀里,一边叹息一边轻轻搓揉着他的头发。

两人就这么挨着坐了良久。

忽然,江抵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回自己房间,拿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箱,是他早年一眼看中的一件艺术品,喜欢得不得了,奈何对方不愿出手,最后还是他软磨硬泡、用一幅自己压箱底的画才终于换了过来。

但是此时他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这只箱子的价值,只蹲在江阙身边把它打开,小心托起黄毛的尸体放了进去,道:“爸爸陪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它入土为安好不好?”

江阙虽然把黄毛带了回来,却还没来得及考虑该怎么处置,只是觉得不能让它留在原地、最后被像垃圾一样清理走。

此时听到江抵的话,他这才意识到终究是要和黄毛告别的,而安葬它无疑已经是最好的方式。

他点了点头,起身跟江抵一起出门,下到负一层坐上了车。

“饿了没?”

把车开出地库时,江抵握着方向盘关心道:“本来我想着今天刚好周末,咱们可以偷个懒出去吃,但你妈说今晚少年宫临时加课,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绕路去买了只烤鸭,在大桌上呢。不过咱们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要不等会儿路上给你买点吃的先垫垫?”

江阙知道他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偏偏适得其反地、他提到的叶莺那番说辞恰好又将他刺痛了一下。

临时加课。

究竟是加课,还是连她自己都不敢回来面对黄毛血淋淋的尸体,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车子绕过楼侧,开上了楼前车道。

江阙的视线忍不住被地上那摊尚未清理的血渍吸引,那分明是很小的一摊,在他眼中却是那样的猩红刺目。

盯着盯着,他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路灯边的一样东西,心中微微一动。

心念电转间,车子已经开向了小区门口,眼看就要过闸,他忽然开口道:“爸。”

“嗯?”

“停一下。”

江抵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怎么了?”

江阙看向他:“我想看监控。”

这个小区很早就有了监控覆盖,虽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调阅,但他知道江抵一定有办法。

江抵先是一愣,紧跟着很快意识到他大概是想知道黄毛是怎么掉下来的,道:“可是监控都在楼下,没法拍到楼上阳台,就算看了恐怕也看不到什么。”

这一点江阙当然明白,但他想看的本就不是阳台,而是楼道口。

这个小区的地库只有车行专用闸口,没有单独的人行通道,而叶莺的车这几天在做保养,还没拿回来,她如果是打车来回、步行出入,就只能通过唯一的楼道口。

说是耿耿于怀也好,说是不死心也罢,江阙就是想亲眼看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今天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叶莺所为。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想看看,我回来之前有没有人动过黄毛的尸体。”

这只是他随便找的理由,但江抵却被他说得有些茫然:“为什么?”

江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默几秒后,他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看监控。”

他一贯以来都很听话,甚至有时候江抵都觉得他乖顺得有些过了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这样执拗的态度,所以虽然江抵并不明白这种执拗从何而来,可却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该拒绝他。

然而,他很快想到了那监控所在的位置,想到了它可能拍到的画面,考虑许久后,终于决定道:“那这样,调监控可以,但爸爸替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