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机场(第2/3页)

“哟呵?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个会发微博的人了哈?”贺景升调侃道。

以前的江阙别说发微博,手机上就连微博的软件都没有,上回看到他转发和宋野城的合影,贺景升还当真意外了好一会儿。

江阙没理他这茬,低头进微博点开了热搜,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明晃晃的tag:

【银岭机场偶遇白夜聆】

词条详情里是一条某路人在两个多小时前发布的微博——

【甜甜的羊角包:哇哇哇!我在登机口看见白夜聆了耶!!![图片][图片]】

微博定位显示着“银岭乐安机场T2航站楼”,附图是两张在登机口附近拍摄的照片,一张是远景,另一张则是拉近后的侧面特写。

特写中的江阙略微低着头,下半张脸隐在高领针织衫的衣领中,而露出的上半张脸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还是让人很容易就能辨认出长相。

这条微博的评论早已过万,而热评里更是能人无数,分分钟就凭借图片背景中的登机口号和登机时间推断出了他的目的地和航班号。

于是,正巧就在首都机场附近的书粉和颜粉全都激动坏了,纷纷涌进机场书店一股脑把他的书抢了个空,没抢到书的也自行备好了纸笔本子,守在出口给他来了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接机签名会。

看完微博,江阙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亏他在银岭机场下车前还曾提醒过宋野城小心被围堵,没料到最后被堵的居然是他自己。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虽然先前他已经上过几次热搜,虽然他也发现了粉丝数的增长,但那毕竟只是隔着屏幕看到的“数据”,还从来没在现实中有过体验,对此没有概念、全无防备也实属正常。

江阙轻轻一哂,将手机锁屏放回了口袋,结果却听“咔哒”一声轻响,手机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嗯?”

他明明记得口袋是空的,听到这声轻响不免有些疑惑,探手往下摸了摸,很快便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小物件。

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看,他不禁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金属制品,长短和粗细都跟手指差不多,柱身中间有个小按钮,尾部还挂着个活动的圆环,看上去仿佛一个钥匙扣。

但江阙却知道它并不是钥匙扣,因为这东西他恰好认识。

前排的贺景升刚才就被他那声“嗯?”吸引了注意,此时忍不住好奇地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后纳闷道:“这啥玩意儿?”

江阙按下了它的按钮,见前排椅背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激光投影出的小图案,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激光逗猫棒。”

“哪来的?”

江阙回忆了片刻:“可能是刚才在机场谁放进我口袋里的吧。”

贺景升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想到了他在山庄别墅里养的那只猫,不由打趣道:“哟,你粉丝挺贴心啊,知道你养猫还给你送这个?”

江阙附和般笑了笑。

他心中的确有些微暖,但并不仅仅是因为粉丝投其所好,而是因为这件东西本身对他来说就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曾将这么一件东西送给他,它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陪他度过了许许多多不眠之夜。

这些贺景升自然是无从知晓的,而江阙也并未打算与他多解释,只淡淡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去你公司?”

贺景升从后视镜里大惊小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你刚到就让你干活儿,你当我是周扒皮啊?当然是先带你去吃饭啊!”

江阙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仰身靠上椅背,将手心里的激光棒轻轻放回了口袋。

*

与此同时,银岭郊区。

宋野城把江阙送去机场后,并没再原路返回山庄,而是直接驱车前往了银岭东郊的墓园。

《寻灯》里有一场墓地戏,时间点是在方乔坠楼之后,发生在方至夫妻二人之间,也就是宋野城和许意的对手戏。

宋野城抵达墓园时,剧组人员也刚好到齐,趁着他们布置场地和围拦界线的空当,化妆师在保姆车里给他做完了妆发。

工作日的墓园相当冷清,即便偶尔有人前来也是为了祭奠亲友,很少有看热闹的心情,所以剧组工作几乎没受多少干扰,进行得十分顺利。

宋野城和许意在场边对了两遍台词,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很快便开始了这场戏的拍摄——

有人说,养育子女的众多慰藉之一,就是会明白人的青春不会逝去,它只是传递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当父母去世时,孩子会意识到必死的命运,而当孩子去世时,父母却会失去苟延残喘的动力。[1]

方乔坠楼以后,承受着丧子之痛的方至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每一件事都仿佛失去了意义,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般变得机械而麻木。

某天清晨,他如往常一样无精打采地去了公司,到门口才发现那天原来是周末,公司压根就没开门。

原地呆立了片刻后,他转身出了大楼,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空旷的马路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起来。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走了不知多久,再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郊区墓园。

这曾经是整个城市里他最陌生的地方之一,而今却已成为了埋藏痛楚的所在。

他在大门前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沿着那段他不愿记住却已然刻骨铭心的道路走到墓区最深处,又顺着台阶上行了一段后,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不远处,方乔的墓碑前竟然坐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

是乔敏。

方乔过世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两人都像是突然忙碌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仿佛无形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默契地维持着虚假的平衡。

方至完全没想到会在墓园看见她,不由得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走去。

方乔崭新的墓碑下摆着几样她生前最爱吃的水果和甜点,乔敏抱膝坐在墓前,长发松散地扎了个垂下的马尾,风声将她的啜泣和低语吹得支离破碎。

“乔乔……都是妈妈不好……不该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更不该没有保护好你……”

“可是……可是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每天都在后悔……如果那天先送你回家……如果那天让爸爸去接你……就不会……就不会……”

断断续续的哭诉随风传来,浸透着乔敏的崩溃和无助,犹如一把锈钝的尖刀,将方至原本已近麻木的心凿得生疼。

其实他何尝不知,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没有人能预知它的到来,而当它真正发生以后,留给人们的只剩下诉不尽的“为何”和“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