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沈清烟有点无促, “……我只跟大姐姐说过,大姐姐她答应我不往外说的。”

顾明渊眉心凝沉,那眉毛上还挂着雪, 他脸冰的毫无生气。

沈清烟怯怯的看着他, 心底很凉,她现下还要跟他说明白吗?他大抵听不进去了。

顾明渊蓦然退出次间, 只留了一片寒给她。

沈清烟枯坐着, 未几流出眼泪,雪茗进来哄她,也没让她收住, 她哭着又站起来,说, “我?想找表兄。”

她可以解释的, 她不是有意, 她没有想往外说, 是因为那幅难看的画, 她不想让大姐姐误会。

可雪茗道, “小公爷才走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沈清烟哭停了, 面上呆滞。

她是不是……闯大祸了?

“他去哪儿了?”

雪茗把头摇摇,扶她睡床, “您歇下吧,明个小公爷回来,您跟他说清楚,他不会怪您的。”

沈清烟抓着她急切问道, “真的吗?”

雪茗心里愁, 面上却安慰她, “当然了,小公爷最疼您,您捅了什么篓子,他也能替您收拾好,只您别睡不好觉,没得明个没精神。”

沈清烟惶惶然的躺倒,扑通扑通的心慌,她不知道雪茗的话会不会是哄她的,但这两年来,大事小事都是顾明渊替她兜着,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顾明渊都能轻松处理,现下这点事儿,应也不在话下,他只是一时生气,可能明日就又好了。

沈清烟便在这样自我宽慰的心态下缓缓睡去。

可是隔日她没有见着顾明渊,顾明渊似乎很忙碌,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府,沈清烟晚间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住困的睡着,第二日醒来才听雪茗说起,顾明渊回来的非常晚,天不亮就又走了。

所以沈清烟根本见不到他。

沈清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心下终究焦急,便去找扫墨打听。

扫墨被她缠了半天,才给她透露一点自己知道的,她大表哥被圣人停职了,圣人命她大表哥在家中给他几个月前去世的父亲丁忧,这其实很奇怪,她大表哥可是大理寺卿,身居要职,当时她那位姑父去世,圣人根本没让大表哥呆家中丁忧,这都几个月的事儿了,圣人总不能是前面老糊涂,现在拿出来说。

可是也没准圣人真是老糊涂了呢。

大表哥一停职,顾明渊身上的胆子更重了,丁忧有三年,难道要这般忙碌三年?

那顾明渊前儿个回来对她那般凶神恶煞干嘛?让她大表哥停职的是圣人,她跟大姐姐漏了话是她不对,可她若是没闯祸,他也不该那样吓唬她啊。

她郁闷的回了房,打算等顾明渊回来,趁着他空闲,要与他解释清楚,她不能被他莫名其妙说一顿,就这么认了的。

这日晚,沈清烟坚持不睡,直快眼睛睁不开了,听到外屋有响动,慌忙趿着鞋奔到外面,果见顾明渊正从隔房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些卷宗,神色冷肃。

沈清烟刚有的底气在见他这副样子时一下怂了,她还是颤颤巍巍的走到他跟前,小小的唤着表兄。

可顾明渊只瞥了她一眼,就什么也没说的踏出房门,扫墨跟了上去,顾明渊还跟留下来的庆俞说,“不要让她出来。”

沈清烟僵住,眼睁睁看他离开静水居,他之前都不拘着她的,现在什么意思?是要把她困在这院里吗?就因为她跟大姐姐私下里说了他入江南查案,他就这般对待她。

庆俞怕她跑出来,挡在门口道,“您进屋吧。”

沈清烟手揪着袖子瞪他,眼都瞪红了,他都没让她往外一步,她很难过道,“表兄为何要关着我?”

庆俞头疼,冲她挤眼睛,让她回屋。

沈清烟便耷拉着肩膀进到屋里,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庆俞关上门,颇有些焦头烂额,“您现儿可别再给小公爷添麻烦了,小公爷如今腹背受敌,要没有陆大人替他顶下罪责,小公爷这官儿都只怕做不成了。”

沈清烟陡时惊诧,拉着他问缘由。

庆俞也懒得瞒她,直接把话说开了。

这江南私盐案前头虽抓到犯人,原是该结案的,但沈清烟大表兄并没有罢休,想要继续探查,可被三皇子私下警告了,三皇子让他见好就收,不要再查下去,可她大表兄是个认死理的,没将这话放心上,还欲往深了查。

沈清烟年三十那晚跟她大姐姐透露了顾明渊下江南,不过一晚上,十王府那头就得了消息,很快便传入宫中,圣人在第二日早朝后将顾明渊和她大表兄一起留了下来,圣人不仅停了大表兄的职,还将顾明渊狠狠责罚一顿,大有要将他罢官的阵势,是她大表兄站出来,直言顾明渊是受他密令前往江南的,并非顾明渊自作主张,圣人这才暂饶了顾明渊,并且勒令他不准再查那件私盐案。

沈清烟有一阵是愣的,“为什么要罚表兄?”

庆俞回她,“京官出京需要圣人的调令,小公爷对外是去湖广调案,其实去了江南,这是欺君罔上。”

别的沈清烟不懂什么,但是欺君罔上是杀头的大罪,圣人要罚顾明渊是正常的。

去江南的消息是她告诉了大姐姐,大姐姐没有替她保守秘密,约莫跟沈浔说了,沈浔以前是三皇子的伴读,三皇子自然知道了,她差点就害的顾明渊丢官儿,顾明渊若因她绝了官途,她难辞其咎。

怨不得他那样震怒,她当真犯了大错。

沈清烟青白着脸孔,浑身发冷,好半晌才说,“大表哥一个人担下来了,大表哥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去做官了?”

庆俞默然。

沈清烟急促道,“不查了,也不行吗?”

庆俞说,“圣人最忌党争。”

沈清烟不明白这个私盐案怎么就跟党争扯上关系了,她想问清楚,可庆俞什么也不告诉她了,随即就退出屋去。

沈清烟一个人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渐渐的她自己竟然还捋出些道理,谁都知道顾明渊是太子殿下的人,顾明渊行事代表着太子殿下的行事,顾明渊私下江南去查私盐案,这事儿在圣人看来不定就是太子殿下指使的,那三皇子很得圣人宠爱,能嚣张的让她大表哥不要再查了,这私盐案一定跟三皇子有瓜葛的,这其实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之间的斗争,圣人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斗来斗去,所以就拿顾明渊和大表哥出气。

他们都成了替罪羊。

还是被她给害的。

沈清烟手攥着袖,顾明渊冒大风险去查案,出事了太子殿下屁都不放一个,给他卖命他都不会护人,这样的主子真能要吗?

不管能不能要,这也是顾明渊自己的选择,他做事总有道理。

当下沉清烟清楚了自己的错处,其实是很愧疚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这都涉及到朝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