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我很早就说了,如果你碰到你喜欢的人,我不会干涉,只要不离婚,哪怕你不回家都行,结婚证只是一张纸。”

“诡辩,邵贤你现在就是诡辩!如果结婚证真的只是一张纸,你又为什么不肯离婚!”

“因为离婚钦钦肯定跟你,我受不了一次失去两个我最爱的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争吵。

无休止地争吵。

一个受不了没有爱的婚姻,一个受不了失去爱的生活,仿佛一个死疙瘩,谁也找不到可以退让的地方。

而第二天早上。

邵钦在早餐餐桌听见邵贤告诉他母亲病情复发,身体不舒服,今天没办法陪他吃早饭。

然后他才知道。

原来母亲之前那么多次的“病情复发”,居然全都可能是因为吵架。

所以他怔愣之余,实在没有忍住问邵贤。

“就不能放妈妈走吗?我可以一个星期在这里住三天,去妈妈那里住三天,剩下的一天回老宅陪外婆或者爷爷。”

这是他昨天一夜没睡,想到的唯一办法。

可邵贤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他。

好半响才接受儿子可能听到了他们夫妻吵架的墙角,竭力平稳放下手中的咖啡:“你外婆不会允许你妈妈跟我离婚。”

邵钦知道这个。

外公外婆对母亲并不好,只是拿来当做联姻的工具:“但只要你支持妈妈,不是没有可能的。”

邵贤却望着他不说话了。

然后邵钦就又明白了。

原来他的爸爸,的确像他妈妈说的一样,只是拿他、拿一切能当借口的事当借口,究其根本还是不愿意放手罢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邵钦忽然觉得大人的世界很好懂。

人性也很好懂。

他坐在餐桌上直勾勾对邵贤说:“你会害死妈妈。”

大概是这句话太重。

那是邵贤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失态,摔了手里的咖啡杯,厉声让他闭嘴。

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他们家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因为按照医生的诊断,女人该在他十岁那年便去世,可一直拖到了现在他十二岁。

没人知道女人还能撑多久。

结果邵钦还像是察觉不出邵贤的绝望。

继续冷静说:“你就让妈妈最后自由几年不行吗,说不定还能活得更长点。”

邵贤当时喘着粗气看他,想要扇到自己儿子脸上的巴掌悬在空中良久,终于还是克制住没真正打下去。

一字一顿:“你们觉得分开可行,是因为你们没有过过没钱的生活。你妈妈跟我离婚,只会让你外公外婆对她更不好,不会允许她拿家里、拿我一分钱,到时候不要说吃药,根本连生活都生活不下去。”

邵钦:“妈妈可以画画。”

邵贤却顿住半晌,似乎在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告诉他。

矮下身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公平、讲道理,只有比你阶层更高的人允许你有正常的秩序,你才能有。如果外公外婆不允许,那就没人敢买你妈妈的画,没画廊敢收你妈妈的画,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妈妈寸步难行,而我只能干看着,听明白了吗邵钦?”

这些都是他不愿意拿出来和女人讨论的。

于是邵钦感觉自己终于懂了。

她妈妈生来就是浪漫主义,但邵贤不是,邵贤是现实主义。

就像郑煜知道这些给出的答案。

如果他是邵贤,就算拼了老命跟岳父岳母撕破脸皮硬碰硬,也要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开心。

因为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只是“伤亡”一定非常惨重。

而邵贤权衡利弊,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做出不管不顾的决定。

别说他自己的内心还根本不愿意离……

邵贤大概以为自己会告诉女人他已经知道。

但他没有。

依旧每天无忧无虑央着女人的纵容。

然而一旦意识到自己最喜欢的生活,原来一直是女人的噩梦,邵钦就再也无法对女人正在被极速消磨的生命视若无睹。

直到女人三年后真正离开他们。

这个他已经知道的秘密也在无言中被他们父子俩保守得很好。

女人临终前既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又像是解脱,拉着邵钦的手,让他以后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十五岁的邵钦当着女人的面点了头。

出了病房,心里却明镜一样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很难去喜欢谁了。

因为喜欢的代价太重。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郑煜那样,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比邵贤做得更好。

到头来会不会其实也只是害了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在葬礼结束后。

他对邵贤说:“我不怪你,但也不想再看见你了,因为你爱的只是我妈妈,并不是我,所以你也不用拿对我好当做填平你内心的慰藉。就这样吧,以后你给不给我钱都行,我决定开始写小说。”

邵贤几乎立刻就慌了,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

可邵钦只是平淡看他:“如果你爱我,就该为我做出表率,示范给我看喜欢一个人真的没有错,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开始害怕步入你的后尘。”

邵贤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也是从那天起,他们父子的关系直接跌下冰点。

好像邵钦所有的好脸色,都在前面粉饰太平的三年耗尽。

邵贤除了接受,找不出解决办法。

继自己深爱的女人之后,又和自己深爱的儿子进入另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一步错,步步错。

只要错过那个微妙的时机,无论后面如何弥补都只是齿轮找不到归路,再无法严丝合缝。

他一边希望邵钦能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边又害怕邵钦真会步了他的后尘。

毕竟人连自己的情感始终如一都无法保证,谁又能去保证对方的。

在这段婚姻最初。

女人也曾爱过他,只是这份爱太浅,随着时间的推移终归消逝。

爱了也会不爱。

想要这架天秤平衡,就像无法达成的悖论。

邵贤自己找不出解法。

于是决定将这个问题抛给郑家那个小儿子去解。

所以当邵钦半夜梦中惊醒。

发现郑枭居然隔着被子从后面箍着他的腰,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时,实在是有被震撼到。

很难想象这是他脑子正常运转下敢干出的事,突然一下胆子是真不小。

于是具体哪儿出了问题不正常,邵钦想想也就明白了。

多半是邵贤从613离开以后,多嘴多舌在楼下把人拦住说了点什么。

邵钦背后出了点汗,其实有点想爬起来洗澡。

但郑枭倒是不嫌他满身酒气,两条胳膊熊一样把他包粽子裹在怀里,挪一下肯定醒。

邵钦想想这人明天还得上课。

这时候给他弄醒,让他面对自己,估计后半夜也不用睡了,终于还是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