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傅嘉树走进来, 见秦瑜手上湿漉漉,两个孩子正在搓揉一只……小狗?

傅嘉树往围墙上看去,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条狗:“我以后走大门。”

秦瑜一下子领悟了他的意思, 说:“小黄是小强捡来看大门的。”

秦瑜见他似乎不信, 又补:“要不你明天找人把那扇门给开了?免得你还要爬墙?”

听见秦瑜确认不是防着他,傅嘉树笑容重新上脸:“走,有好东西去。”

秦瑜见那盒子:“谁家出的糕点,包装这样豪华?我去洗个手,刚刚摸过狗,不能吃东西。”

傅嘉树低头看自己手里那个古朴的锦盒, 她是怎么认为这是糕点的?他说:“我先上去了。”

“去吧!”

秦瑜洗了手上楼,见茶几上放着的锦盒, 拿起来才发现,锦盒制作精美, 实在不可能装什什么糕饼, 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傅嘉树闲适地坐着。

秦瑜打开盒子,见到里面是一条让人无法抗拒的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是非常不菲, 秦瑜可不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情,可以赠送这样超豪华的礼物,她问:“这是?”

“道具。”

“道具?”秦瑜不解。

傅嘉树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了的报纸, 递给她, 秦瑜打开报纸:“你随身带着报纸,不会拿着它上厕所吧?我告诉你上厕所看报, 容易有痔疮。”

傅嘉树:“……”

“看哪个?”秦瑜从上往下看。

“看《女子不可假借自由开放之名自轻自贱》。”傅嘉树过来给她指那篇评论。

秦瑜读这篇文章, 刚开始作者摆事实举例子说明□□这个行当的悲惨之处, 这些人都是被迫的,与之对比的是受过教育的女性却依然愿意从事这样的行业,还顶着各种名头从事这种行业。比如余美颜,以作家之名,行不检点的之实。

后面文章中写道:“这个余美颜死了?其他余美颜呢?当我看到有报道称会英文和德文的女子,居然会流连于两位豪门公子之间,以玩弄男性于鼓掌之间为荣,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新时代女性,我深深地为她悲哀!”

我去!自己昨天上报纸,今天就被写评论文章了?妈的!捉奸要捉双,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可以这样写?也太恶心了吧?

“你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吗?”

秦瑜看着道具,又看这篇文章,署名是四月,秦瑜问:“胡家四小姐?”

“聪明,就是她。我妈今天去打牌,年太太当着胡太太的面,一口一个好似我要是找了胡四小姐就是高攀了,不能以后出去搞七捻三。问题是搞七捻三不应该跟胡太太说吗?她那个儿子都把原配给逼死了。年太太满嘴胡说,我妈当场还不能丢了风度,没跟她计较。回来从我妹妹那里看见了这篇文章,气得团团转。这挂项链是我爸给她拍回来的。我妈那一圈子太太都知道。她说让你明晚陪着我去舞会的时候戴着。”

这个傅太太就是有点儿孩子脾气,她都能想象她当时有多愤怒了。这位胡四小姐,也实在太会假公济私了,居然写这种文章,已经不是内涵她了,只差没明晃晃地骂她是窑姐儿了。

秦瑜把报纸扔傅嘉树的身上:“我是被你连累。”

傅嘉树接了报纸,嘿嘿赔笑:“都是我不好。所以咱们不是得把面子给找回来吗?”

“行,我知道了。”

“我先走了。”傅嘉树送完项链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我爸说,明天他想和你一起去达美银行。”

秦瑜很意外:“伯父去达美银行做什么?”

“跟你一起去结善缘。他说我们这样的话就彻底得罪胡家了,我爸说,如今胡二和H银行的大班约翰逊走得极近,不仅不帮达美,还在落井下石。那我们就拉一把考夫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瑜总结。

“算不上敌人,最多就是对头,对头的对头是朋友。达美跟H银行也是对头而已。”傅嘉树说完这一茬又要走。

秦瑜想起今天的见闻,傅嘉树算是她在这个时代第一个有共同秘密的朋友,反正心里有什么事,也不烦第二人了,跟他聊聊吧!

“我今天见海东厂用很多童工,乔希跟我说童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纱厂的工作环境很差,里面的管理人员很是简单粗暴,拿着鞭子抽打那些孩子。我一下子看不下去,这是普遍现象?”

听见秦瑜这么说,傅嘉树转回来继续坐下:“这确实很普遍,在上海尤为突出吧?尤其是租界这里,无论是大洋行,比比如英资最大的洋行下有缫丝厂,煮茧这个工序简单,就用了很多童工,可你知道煮茧都是沸水,不少孩子烫伤之后没得到治疗,造成伤残甚至死掉。”

秦瑜终于见到一个不认为是大惊小怪的人,兴华厂没有童工,所以?秦瑜问:“所以你们厂里才不用童工吧?”

“不用,无论是船上,还是兴华厂,都是用十五岁以上的人。就是造房子那里,是包给营造厂的,他们有童工,我们也没办法阻止。这种事情伤阴德的。”傅嘉树叹息,“不过他们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不用这些孩子,可能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其实在美国,童工现象也屡禁不止,真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年少的时候像我们一样吃饱穿暖,无忧无虑,能上学堂,而不是被锁在工厂里,一天干十二小时。”

秦瑜回答他:“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倒是乐观。这么多年了!”傅嘉树躺着长叹,“每每看到我们和国外的差距,唉!”

“肯定会有的,每个孩子都有书读。”

“真希望那样的生活早点到来,那个世界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也许到时候他们也会有小小的烦恼。”秦瑜自己上辈子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那个卷生卷死,“也许他们为了努力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也觉得很累呢?”

“怎么可能?上学不要太幸福?我跟你说我小时候……”

“可能我读书不好吧?”秦瑜只能找了个理由。

“不会吧!”傅嘉树当然不信,秦瑜的知识量,远不是他能比的,她说读书不好,这话怎么说的?

所幸这个世界还有人,能在看到这些孩子悲惨遭遇的时候,不会认为这种事情存在即合理,至少能够独善其身。

“不扯这些了,我看海东厂有很多问题,我想给宋舒彦一些建议,希望他能有所改善。增强跟东洋纱厂之间的竞争力。”

原本坐着坐着就躺下的傅嘉树,蹭地坐了起来,大惊小怪的叫:“你都没有给我提什么管理意见,你倒是帮他出主意?”

他说出口之后,才发现他的话有很大的歧义,他和宋舒彦在秦瑜那里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巴望秦瑜对他更亲近,宋舒彦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