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这可不是满心风月的男人该有的态度。

“大人请讲。”

婢女给谢原搬来坐具,万柔一看谢原坐下来,便觉这不是言两语能交代的事。

“当日漕运贪污事发时,我收到的那封血书,是否就是万娘子替令尊送的?”

万柔眼神垂了下来:“是。”

“好,那我想问,令尊交给万娘子的,真的只有这封血书吗?”

万柔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僵,搭在身前的手想要拽住个什么,五指刚收,又怕被谢原看出破绽,连忙松开。

谢原眼神一凝,看的清清楚楚。

“一般来说,既送血书鸣冤,必然已穷途末路,若真想借此举求救,阵仗越大才越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令尊含冤入狱,但受累不止他一人,按照常理来说,联名上书会比一个人的力量更强大,更容易引起重视,可他没有。”

“那么多相同遭遇的受害者他不集结,仅以个人名义上书,到头来,其他人得救,唯独他丧命。所以才叫人怀疑,他是因别的原因而死。”

万柔垂着头,谢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见她放在身前的手终是拽紧了褥子。

谢原:“万娘子听人质疑为何死的只有令尊时会格外激动委屈,本官便猜测,是因你知道,令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所以我怀疑,血书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即便它丢了或是被拦截,只要你平安就没事,因为令尊真正想传达给朝廷的事情,未必是那封血书所言的冤情,而是告诉了你。”

万柔彻底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谢原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又道:“万娘子蛰伏长安多时,想必事事小心时时防备,所以我也不逼着万娘子此刻坦白。但你已在北山,不妨打听打听这里住着什么人,若连这里的人都不可信,整个朝廷或已没什么人是你能信的,那你此次替父奔赴千里,便也没了意义。”

“此外……”谢原语气微转:“霍郎君其实与这件事情并无干系,但他所涉之险,所付心血,远不是他在刚才的小屋里言两语的概述能说明的。”

“我听闻万娘子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一个人因救命之恩便甘愿做这么多,那这个人便很难得;若是因就救命之恩以外的、因万娘子而起情谊才做这些,那他对万娘子来说,一样难得。”

万柔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谢原,只是仍不言语。

谢原却已起身:“不早了,万娘子好好休息,若你想起任何有关于令尊的嘱托,可随时让霍岭转告给我。”

谢原离开后,房中变得静悄悄的,万柔抱膝坐了好一会儿,唤来一个守夜的婢子,让她请霍岭过来。

霍岭来的很快,风风火火的身影越过床前的屏风时,硬生生缓和下来,换成从容的礼貌:“万娘子,你找我何事?”

万柔迟疑着开口:“这段日子,你都在与这个谢大人周旋?他真的在查我父亲的案子?”

刚才在小屋里情况紧迫,这会儿时间充裕,霍岭索性又讲了一遍。

万柔在长安呆了几个月,自然听说了很多,但这种流于茶余饭后的闲谈,真假参半,还夹着散播者的个人情绪,其中就包括对北山的传闻。

霍岭耐着性子与她讲了许多北山的事,多是他自己眼见为实,尤其是那位靖安长公主。

她罚了他,得知内情后又保了他。

因为那副画的原因,霍岭隐隐觉得,靖安长公主也在查什么事情,目前来看,似乎和恩公的案子有些勾扯。

而谢原是北山的女婿,他会查这宗案子,应该也是靖安长公主的授意。

万柔边听边思索,末了,她的目光落在霍岭身上。

霍岭也在留意她的动静,不由坐正:“怎么了?”

万柔终于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类似叙旧的话:“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霍岭:“我当日是家中有急才不得不赶回,我留了书信,也说过定会回来重谢!”

万柔目光闪躲,一副心虚又不想承认的样子。

霍岭猛地站起来:“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伤势好了就跑路了吧?”

他当然不是,不仅不是,还在万家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为万劼鸣冤,不惜以身犯险,知她下落不明,一直留心寻找。

所以她选择不答,捂住腿,面露痛色:“啊,腿疼。”

霍岭面色一变,上前查看,见腿骨尚好,忙宽慰了几句。

她一个女儿家,奔波至此,无亲无故,现在还受了伤,霍岭想到自己受伤被她照顾那阵,心便软了:“忘了你在养伤,我、我刚才大声了些,抱歉。”

万柔轻轻推开他,低声道:“我接下来可能会在这里逗留一阵,我的事,你别再管了。”

霍岭眼神一凝,盯着万柔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

次日,谢原很早起身回城,早膳都来不及用便去向李耀道别。

李耀有早课,习惯早起,谢原交代那两人的处置时,李耀还在批阅文章,过程中头都没抬一下,听完后说了句,放心。

谢原见惯不怪,也的确放心,正欲告辞时,忽然想起什么:“小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岳父。”

李耀:“说。”

谢原想了想,说:“回门时,岳父曾告诉小婿,岁岁不是会我的负担……”

他才开口,李耀的动作便顿住,抬起头。

谢原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些,便继续说下去:“岁岁聪慧,心思剔透,与他在一起,小婿常感惊喜,又或受益匪浅。想来,这些都离不开岳父岳母的教导。”

李耀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湿帕子擦手,目光一动不动打量着谢原。

谢原眼观鼻鼻观心,站姿端正。

李耀丢了帕子:“所以呢。”

谢原一怔。

李耀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嗓音清润许多:“你从前如何看她?”

谢原思考后答:“从前相处,经历不多,只觉得她性情温和,乖巧动人。”

李耀笑了一声:“那现在就不温和,不动人了?”

“不,”谢原毫不犹豫:“她从未改变,依旧温和动人,只是小婿从前,看到的还太少。”

“现在你就看全了?”李耀的每一次回话,几乎是贴着谢原的答案问出,仿佛早已料到他会问什么,答什么。

谢原正色道:“请岳父明言指教。”

李耀缓缓起身,他已过不惑,却半点不受岁月欺压,即便不曾习武强身,修长身形始终挺拔端正,周身环绕一股冷厉肃然。

“你已是岁岁的夫君,所以我不跟你打哑谜。”

“过去,你或因不够了解,或因道听途说,对她有些误解,甚至对着门婚事的利弊自有一番分析,而今相处下来,正如你所言,你欣然于她的聪慧带来的意外和惊喜,或许正在改变对着门婚事的看法,觉得她是一个越来越合意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