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孙氏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在谢府多年,她淤积的心事太多太多,以致心力不济,管家都费神。

鲁嬷嬷有句话说的很对,郑氏是喜欢争抢揽功,但也仅限于此。

这么多年,她并未因挣权而做出害人的事,因为她确实更有能力,也做得比她好。

可是,心里到底是有疙瘩的。

若岁安终有一日会接管府务,孙氏说什么都会给她争一个完全地位,不受任何人干扰。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媳柔弱有疾,根本撑不起这个家。

她更不希望被旁人指点,说长房的女眷一个比一个不能撑事。

孙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心软道:“无论如何,先让安娘试着操持,你去将我库房里那匹云州软绸送去给二夫人,就说这料子适合做夏衣,让她做身新的。”

鲁嬷嬷愣了愣:“可这是大郎君去年送给夫人的生辰贺礼……”

那云州软缎在长安城各布庄售卖时,相当抢手,恰逢孙氏生辰,谢原就差人去抢了几匹。

孙氏无奈一笑:“那颜色本也不衬我,倒是弟妹,看了一眼就喜欢,也适合她。当时我就念着是大郎送的才没舍得给,如今为了大郎媳妇,也无所谓了。送去吧。”

鲁嬷嬷无奈一笑:“是。”

另一头,郑氏出了堂内,越走越委屈,一路奔回院子,刚坐下就哭了出来。

谢宝宜正在书房写字,听到下人传话,竟丝毫不慌,淡定自若的拿过湿帕子擦擦手,仔细将指尖沾染的墨迹擦干净了才出去。

来到母亲房中,郑氏已哭成了个泪人。

看到谢宝宜进来,郑氏猛吸一口气,破口数落:“你们谢家的人没一个有良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需要我的时候说我是主心骨,用完一脚踹开说我老了该享福!你们才老!”

谢宝宜稳重的递过一张手帕:“谁说您老了?方才不是得了消息要去见大嫂吗,怎么这样回来了?”

郑氏抹了抹眼泪:“你大伯母就好了,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儿媳妇,现在两个人叠起来欺负我,我在这个家都快站不住了!”

谢宝宜心想,大伯母多年来和善待人,甚至能让您跟着一道掌家,放在别家,哪个主母心这么大?

至于那位大嫂,谢宝宜也见过,简直是照着大伯母的性子刻出来的,一样亲切和善。

谢宝宜想象不出这两人叠在一起欺负人是什么样,淡淡道:“站不住就躺着嘛。”

郑氏瞪眼,尖细的指甲指向她:“你就跟你爹一样,一点争头都没有!还好你阿兄像我争气!你这样以后去了婆家会被欺负的!不对,你根本嫁不出去!”

谢宝宜面色平和,又于平和中透出些躺平的麻木:“那便不嫁了。”

“你……”就在郑氏再次觉得自己要气死在这个家时,奴人忽然来通报,大郎君夫人在院外求见。

郑氏一愣,连忙去到妆台前抹脸整妆:“让她稍候,我马上出去。”

谢宝宜被叫过去帮忙,熟练的拿起水粉帮母亲掩盖泪痕,忽道:“照您说,大嫂想从您手里夺权,不会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她敢!”郑氏背脊一直,眉眼间透出些厉色来,手中的水粉盒重重一放,抬手提了提衣领:“为娘便叫你瞧瞧,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郑氏成功抹去哭唧唧的脸,换上了对外时惯常示人的精明热情,抬头挺胸走了出去,谢宝宜目送母亲的背影,脑子里只有她恶狠狠那句——你们才老!

郑氏一路冲出来,心里说不气是假的。

她甚至暗下决心,若大郎这新妇是个佛口蛇心表面良善,实则同她母亲一样霸道的毒女子,她必不会叫她顺利办成这个家宴。

自己好歹掌家多年,什么细腻门道都清清楚楚,想动手脚太容易了!

一出门,郑氏便迎上一张笑容甜美的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郑氏的气势瞬间压了半截:“大郎媳妇找我有事?”

岁安微微侧身,朔月与阿松上前,奉上手中礼物。

岁安:“进门匆匆一面后,一直未能正式拜会诸位叔伯婶婶,都是些薄礼,还请婶婶笑纳。”

郑氏一愣,飞快扫了眼,都是好东西。

“这、这太客气了。”

岁安却道:“婶婶太客气了,比起岁安要劳烦婶婶的事,这些都不算什么。”

郑氏听出话中深意,当即来了精神,请岁安往院中走:“这是什么话,见你第一日我便说了,往后在府中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同我讲!”

两人行至偏僻处,岁安谴退侍婢,与郑氏单独说话。

“我自进门起便知,二婶婶多年来一直帮着母亲掌家,十分辛劳,却也能干得人心。想来婶婶多少听说过,我在北山长大,并无同胞兄妹、叔父婶婶这样的长辈相伴,所以,我其实不太懂那些细腻的家常礼数。”

这个家常就用的很妙。

岁安的亲眷,除了靖安长公主和李驸马,便是圣人太子一家了。

想也知道,这能家常吗?

郑氏一颗心升腾起来;“你、你的意思是……”

岁安赧然一笑:“二婶婶是自家长辈,岁安便不隐瞒了。我初入门,难免想要表现一番,所以今日才大胆揽下家宴,但其实,我心里头虚得很,这才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四个字,成功的点亮了郑氏的目光:“你说。”

岁安像是真的很难以启齿,话音都小了:“我想请二婶婶在这次家宴中替我把关。大事小事,可能还是得由二婶婶来决定,但最后还是由我……”

郑氏恍然,明白了。

这小丫头,是想请她坐镇中军帐,帮着她把事情干了,到头来,再把功劳都添她面儿上,叫人以为是她做的。

这——

“这有什么难的!”郑氏一拍大腿:“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呢,这是我做婶婶应该做的呀!”

岁安眸子一亮:“婶婶答应了?”

郑氏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她冲岁安挤了挤眼,仿佛与她立下了彼此才懂的小秘密,平添一份亲密:“放心,我定会安排的毫无痕迹,叫府里府外的人都瞧瞧咱们大郎的媳妇儿有多能干!”

岁安又被郑氏的热情冲了一下,努力笑开:“多谢婶婶!婶婶放心,这等要求,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会好好同婶婶学习家务,争取早日出师。”

郑氏受用极了:“不急不急!慢慢来,你放心,婶婶一定尽心帮你!”

两人谈妥,郑氏喜滋滋收了礼,亲切热情的目送岁安离开。

没想到岁安刚走,鲁嬷嬷就来了,送了之前郑氏一眼看上却舍不得买的云州绸,还是她喜欢的那个颜色。

送礼的理由自是怎么体面怎么说,郑氏被这婆媳二人先后捧高,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