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也是园主经营有方,以各式各样的屏风、绸布或是篱笆石墙格挡,分出雅座,每个雅座都挨着一颗参天古木,自成阴凉,又有私隐。

雅座内凿出窄道,蜿蜒曲折,引活水灌入,流动不息,上置杯盘,可顺水而流。

因是循环活水,随意坐哪里都可以,酒食顺水而来,循环往复,凭心而取,自在多趣。

饶是岁安读过古人曲水流觞的雅趣,但这样更具巧思且精致的呈现,还真是头一回见。

谢原见她喜欢,找人包了一座,四周以花墙隔绝,更具私隐,又叫了酒食来。

岁安也不挨着他坐,非得隔得远远的,亲手把盛着酒食的叠盏放进去,看着它们飘飘荡荡流向谢原,还提醒他:“来了!快拿!”

谢原没想到她这么喜欢这个,忍着笑探身去取,悠悠道:“表情再虔诚些,就可以许愿了。”

岁安一愣,反应过来他是笑她放酒食的动作像放河灯,眼一瞪:“那你别吃!”

谢原已捞起那新鲜的鱼鲙,回她:“就吃!”

谢大郎君难得闲散,一口酒一口肉,一举一动仿佛用戒尺衡量过,在视线里呈现成极致的风流恣意,岁安无意看了一眼,心尖像被什么撩了一下,又在谢原发现之前垂下眼。

眼中不看他,脑中却现他,岁安咬了咬唇,轻轻一笑。

吃饱喝足,日头也没那么晒了,谢原带着岁安继续逛。

“附近还有个园子,球场,蹴鞠、马球、门球样样俱全,还有射击、赛马之处,那里时常会有些西域的马商贩马,都是极好的品种。”

说到这,谢原想起来问:“会骑马吗?”然后发现岁安像在出神。

他眼神一凝,顺着岁安的眼神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人,因他看去,纷纷转身离开。

谢原了然。

他在长安城可不是生脸,保不齐这园子里便有熟人。

北山与谢府联姻震动不小,岁安又不常露面,难免引人好奇,前来一观究竟。

岁安也回过神来,她显然一心二用听着谢原的话,“以前会一些,但已许久不练了。”

谢原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摸到指尖。

温的。

大婚那日,还有进谢府那日,他牵她的手,指尖都是凉的。

岳母说,她不喜都是生人的场面,觉得不自在,他后来回想,才察觉端倪。

也不知眼下这个情景,她是否会不适。

这次轮到岁安察觉谢原出神,反问他:“怎么了?”

谢原眼神看向她,微微一笑,俯身同她低语:“有人在偷看你。”

岁安微讶:“啊?”但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

她眼珠轻转,四下一扫,却是一个也找不到,早跑了。

谢原低声道:“回家吗?”

岁安看他:“随你。”

谢原莫名其妙:“干嘛随我?你想玩也是可以继续玩的。”

岁安笑起来:“我想再逛逛。”

谢原二话不说,“那就逛。”想了想,还是说:“若你觉得不自在,我给你寻个遮面?”

“不,我不用遮面。”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谢原觉得她语气不同,但也没多问,随她就是。

两人拉着手闲逛,竟都没说话,谢原正要开口,岁安忽道:“元一,你知道女子出门不再遮面,是从何时开始的吗?”

这还真没难住谢大郎君:“若说普遍,应当是自我朝起。”

自建熙帝登基以来,大周的风气较之前朝陡然大变,尤其是女子,日常出门已不会再遮面。

而这一影响,很大的原因来自昔日曾与建熙帝并肩作战的靖安长公主。

世间诸事,没有不可能,更多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领头的风向。

正如朝政上有什么大胆决策,往往会探索先例,在细微中拼凑一个合理的说法,又好像昔日的靖安长公主,以女儿身同先帝并肩作战,自然而然成为了一个先例,引领了风向,让女子们有了更勇敢大胆的心。

同为大周子民,男子尚可以周游四方,女子何以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长公主还跟着圣人打仗了呢!

自然,若是出远门,考虑到人身安危,又或是有其他顾虑,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谢原奇道:“你人在北山,外头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

岁安依着谢原,轻声道:“是父亲说的。”

谢原:“岳父?”

岁安笑起来,神情里透出神秘:“我只与你说,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谢原很配合的偏头,仿佛在说,放心,只有我听得到。

岁安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头,让他好好走路,“父亲的脾气不好,在外人看来还有些古怪,可偏是这样一个人,谈及母亲往事时,竟是带着钦慕的。无论他们有多少争执,他始终以成为她的丈夫为荣。”

谢原心头一动,看向岁安。

她说这话时,神情里不仅有对母亲的钦佩,还有一种莫名的向往。

谢原挑眉:“这话说的,我也以成为你的丈夫为荣啊。”

岁安一怔,脸上拉下黑线:“你又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怎么是捉弄呢?”谢原一副冤死了的样子,抬手比划周围:“你看,往日里我来这样的地方,顶多招惹个把小娘子探望,可你和我一道来这里,男男女女争相探望,多么有排面,我一个人可撑不起。”

岁安撒开他的手:“还说不是捉弄我,就是捉弄我!”说完扭头就走,可谢原看的分明,她嘴角是带着笑的。

谢原大步追上去,试着去拉她的手:“说真的。”

岁安抬手躲,他伸手追,两人渐行渐远……

……

彼时,谢原尚不知道,自己大大方方带着新婚妻子李岁安游玩长安的事,经过一夜发酵,瞬间便传遍各家。

这天夜里,谢原将岁安送回府中,独自出府去见了霍岭。

对于谢原无端晾了自己两日,霍岭表现的很淡定,谢原也不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你虽在长安,但应该还安排了人继续守着那副画的买卖方吧?”

霍岭:“是又如何?”

谢原:“是的话,我就可以省掉些废话,直接同你说重点。”

霍岭神色一凝,竟有种被他噎了一下的感觉。

谢原:“目前我们的线索不多,最忌打草惊蛇,我知道你之前已经查过他们,没有线索了才会退而求其次,那我不妨告诉你,我猜测这等能放到明面上的角色,早就对各类追查有一定的防备,即便是霍镖头,也因为多年前与真迹的机缘才发现端倪。所以我们不能主攻,只能静守。”

霍岭没说话。

谢原:“当然,若能直接在内部拿到他们的账册,或许能发现钱财来源与去向的端倪,立刻采取行动。但一日没有这个机会,我们就要忍一日,静静蛰伏。如果我们的怀疑没错,他们留不可能只有这一次交易,等到他们下次再有行动,我们能发现的线索,也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