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次日清晨, 薛稚在全身酸痛中醒来。

她没有睁眼,睡意的残存会令她生出不切实际的期盼, 期盼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只会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待到醒来, 一切还会和从前一样。

但身体的不适却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幕幕,薛稚终从梦境中全睁眼,天光微醺, 宝帐流苏,她想要的梦境结束并没有到来。

腰际还扣着一只洁净修长的手, 耳后呼吸匀匀,是皇兄将她箍在怀间, 彼此紧贴, 耳鬓厮磨的亲密。

暑气未褪,身上被薄汗粘腻的难受, 她有些不舒服,轻轻拿开他扣在腰间的手挣脱出来, 向里侧挪了些许。

耳后却传来兄长沙哑惺忪的叹息, 身下锦褥微陷,桓羡长臂一揽, 重新将她揽在了怀中。

“不像话。”

他低低地道, 似是贪恋这欢爱过后的片刻温存,并不肯起。

一只手臂则轻箍着她绯痕斑斑的身, 薄唇紧贴她耳,声线低哑慵懒。

薛稚身子一僵,背脊处漫上一阵寒气,有如毒蛇蜿蜒。

却被转过身子, 裸裎相对, 桓羡亲昵地同她碰了碰鼻尖, 柔声问:“栀栀醒了?”

此间气氛实是很好,温柔缱绻,仿佛他们不是被命运的玩笑牵扯到一起的兄妹,而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夫妻。

薛稚目中一黯,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他昨夜所言。虽是自己刻意讨好,但他的回答一样彰显说明了她有如玩物的事实,何况这本非她之情愿。

想起那伤人的话,她逃避地垂着眼睑,不曾理。桓羡定定地看了那张玉柔花媚的小脸儿一晌,笑了一声:“一副淫相。”

薛稚眼里渐渐起了雾气,贝齿紧咬,固执地不肯应声。

而他欣赏着她脸上的纯美,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脖子,迫使她将一双水光莹莹的眼儿对准了他,而后微笑:“不肯看我么?是不是,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以为是谢兰卿?”

“那眼下栀栀且好好看看,予你极乐的,是谁。”

话音才落,她被压在榻上,双手被高举过头顶,被他以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那根罗带捆在了榻上围栏。

又笑着拿《诗经》打趣:“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良人。

这个词令薛稚心脏狠狠一缩,眼泪颗颗如珍珠滚落而下。

她和皇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把她绑在榻上,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他把她当作一个用来发泄的玩物,待她哪里还有往日的兄妹之情……

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他笃定当夜的事是自己勾引了他,他便要如此报复她么?

小半个时辰后,薛稚重新清醒过来,听见的已是他在榻边穿衣的声响。

“晚上会过来。”他背对着她更衣,道。

原本缚住的双手已被松开,她慢慢地动着僵硬的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想着他方才的话。

晚上会过来。

他为什么要和她说他的行踪呢。

她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妃妾,外室不像外室,妹妹不像妹妹……她只是他用来发泄的工具,报复的对象……

还是说,他只是在通知她,晚上又会来欺辱她……

没有反应,桓羡不禁回过身睇了一眼。见她拢着薄被又在怔怔地落泪,不必说也能猜到想的是谁。他森森冷笑了下:“栀栀,再让朕见到你为他哭一次,朕就杀了他。”

“可我并不是为他而哭。”薛稚垂眸喃喃道,“我是为了皇兄。”

“我的皇兄已经死了,我没有皇兄了。”

眼前的这一个,只是一个占据他身体的陌生人。否则,又怎会,又怎会逼她做这种事……

薛稚怔怔地想着,心痛如刀绞。

短短的一句话,竟是绵里藏针,桓羡挑眉:“长能耐了?”

他看着那在他冰冷目光下一点一点露出惊惶神色的女孩子,又淡淡笑了:“栀栀的身子总比上面这张嘴诚实。如此伶牙俐齿,倒真叫哥哥想领教一番。可惜眼下哥哥还有正事要做,晚上,再来领教吧。”

他这话里分明另有所指,薛稚脸上一红,忍不住问:“皇兄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做梦。”他冷声应,抬步走了出去。

仿佛浑身力气皆被抽去,薛稚瘫软在翡翠鸳鸯被里,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以为的结束,原来是开端。这样的日子,又何时是尽头呢。

——

殿外,冯整候在门廊下,不时探头看看天,又神色焦急地朝殿内张望。

陛下已经进去整整一夜了,原以为辰时会起,未想还不曾尽兴,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他从殿中出来……

眼下,何太后都派了好几波宫人来请他,虽被自己拦在了玉烛殿外,可要再捱下去,保不住太后会亲自前来……

想起昨儿守夜听到的那些声音,真真叫他一个没了根的太监也臊得要死。又深深同情起那可怜的公主来,大婚当日夫家被全数下狱,自己也被困锁深宫里,被视作亲兄的人强占……

只怕,她眼下还什么不知道,尽顾着伤心呢!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天子冠服齐整地从殿中出来。冯整忙迎上去:“陛下……”

“皇女寺的事,伏胤可都办妥了?”桓羡脚步生风地步下玉阶。

“都办妥了。”冯整忙不迭应,又道,“陛下,太后方才派了人……”

“知道。”他言简意赅地打断他,“走吧,去崇宪宫。”

自他从北境回来,还不曾去崇宪宫拜见何太后。正好今日事情已办妥,有些事,还是和太后说清的好。

崇宪宫的正殿承福殿里,何太后正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在殿门口张望被派去请皇帝过来的宫人回来没有。

好容易见到天子身影,何太后顾不得仪容举止,急切地迎上去:“三郎,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怎么听说,昨夜,你歇在了乐安的殿里?她可是你的妹妹啊,这要是传出去,你可让她把脸面往哪儿搁?”

自清晨起来闻说天子歇在栖鸾殿,一向沉稳的何太后闻之几乎晕厥。

她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三郎竟然堂而皇之地强占了薛稚!

且不说事情传出去天下人如何议论他因私废公将谢氏下狱,他这样做,又把她庐江何氏的脸面置于何处!

“不是还有母亲么?”桓羡神色淡然,在殿中自己往常的位子上坐下,随手端过茶汤饮了一口,“有母亲替儿子管理宫闱,宫中上下自然纪律严明,还怕流言纷扰么?”

“你……”

何太后一噎,颓然扶着座椅扶手坐下,却是长叹一声,“你这样,可是对得起阿菀。”

还没有成婚便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厮混到一处,若是个宫人也还罢了,偏偏是个公主,以桓羡的性子,日后也必给以高位,威胁到阿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