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页)

兰烛被白兖轻拍肩膀,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请醒过来。原来那个留下小猴子家园的人不郭营,是江昱成。

兰烛想起那段时间,江昱成为了边城的事情时常被江家刁难,莫不是因为保了这块地

这地…是她求他留下来的。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为了她去做这样的决定的,即便是求他,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他真的这样做了,做了就做了,做了也没有因为这事,来讨得她的半分好。

兰烛叹了口气“白先生,这事,我帮不了您,我跟江家二爷,已经不来往了。”“哦、这样吗”他喃喃自语,“是我唐突了。”

兰烛回神,最后拿出包里信封里的那对珍珠耳坠“希望小猴子能好起来,这是紫苏姐姐的东西,她是紫苏姐姐生前最在乎的人,还请您帮她保管。”

白兖看了看那对耳坠,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拒绝,收下了。

兰烛走到院子门外,看到林渡坐在那儿,陪着小猴子在地上的雪堆里画画,她笔下潦草写意,却莫名带点墨色山水图的雏形出来,想来真的像白兖说的那样,她在这方面,确实是有天赋的。

兰烛不由地想起她曾经问过乌紫苏,如果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会让她继续学京剧。她当时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会。

学京剧的人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她上不了台做不了刀马旦,但这行,可不能没人学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她的孩子能拿起她的红缨枪,耍刀剑,杀四方,开嗓呵退三军。

如今闲庭信步遇见小猴子画在地上的这副写意派的山水图,倒是别有一番难言的头绪。

紫苏姐姐这么聪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保小猴子他们的是江二爷而不是自己呢

她那天充满希冀地想从兰烛这儿获得肯定,说她是不是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本质上是想获得自己的一种救赎对吗

所以江昱成不是不懂人情冷暖,而是太懂了,所以他才没有戳穿,才让紫苏姐姐满意地做了这一场梦。

他永远站在暗处,静默、思考、不语,必要时出手,却不留痕迹。……

林渡撑伞过来,“阿烛,我们走吧。”

小猴子站在他旁边,乖巧地出声说到∶“再、再见”

兰烛看到她脖子上带着的虞美人,蹲下身子来,站在她面前,想要拿起来看看,谁知小猴子退了一步,用手护住脖子上的东西,着急地说∶“姨、姨、”

兰烛知道,她说的是乌紫苏。

她站了起来,忽然就想去乌紫苏墓前看看。

踏着薄雪,她逛遍了槐京的花圃,最后买到了一小束,刚刚培育出来的,生机勃勃的虞美人。

她没让林渡陪着,而是自己带着些淡淡的桂花酒,上了西山的墓地。

陵园偏僻,乌紫苏走的仓促,未剩好位置,只有那行走不便,地势多有遮掩的一块空地,还未有主人。

她简单地把乌紫苏的墓前收拾了一下,把那束虞美人放在墓前,却见石碑下,有一束枯萎的虞美人躺在那儿,她有些疑惑,除了她和白兖以外,无人知道她的墓地在那儿啊,又是谁送的花呢

她对着石碑上灰白色笑颜依旧的人嗔怪到, "瞧, 紫苏姐姐,你活着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就颠倒众生,现在走了,还有爱慕者给你送花,你倒是不孤单啊。”

兰烛把桂花酒拿出来, "知道你爱喝洋酒, 可惜我不爱, 就带了桂花酒, 你别怪我, 你知道我的脾气,任性妄为,执着自我,但没办法,你从前宠我,随着我脾气来,每次都喝我带的桂花酒,现在还是这样,免得以后你见了我,说我变了。”

兰烛兀自仰头,酒盏中成色清澈的小酒一饮而尽,“也怪我,许久没来看你了,紫苏姐姐,你离开的快一年的光景里,发生了好多事情啊,哦,忘了跟你说了,我离开浮京阁了,你意不意外?”

“你跟我说,不要成为第二个乌紫苏,我牢牢记在心里了,你瞧我现在,自由又潇洒,紫苏姐姐,你有爱的人那就是有弱点,这弱点,真致命啊,你瞧,阿烛我没有爱的人,阿烛冷血心肠……"兰烛说着说着感觉到脸上滚烫,手背一擦,竟然掉下泪来,“我比你有出息多了对吗?”

"世界上能这样坐下来聊聊天的朋友,好少啊,从前江昱成算一个,不过他只会安静地听我说,一句话不插的样子,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哦,对了,我要跟别的男人交往了,我知道,你要皱眉头了,从前我说我要偷偷在江昱成脚背上画乌龟的时候,你也说不妥,在你看来,阿烛总是要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我做什么事之前,你总是劝我,不要冲动,不过这次你放心,他叫林渡,挺好的,紫苏姐姐,早知道从前,不要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在槐京出人头地了,还是早早问你,爱一个人的具体感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想起来痛彻心扉的那种,肯定不是爱,对吧?”

“你瞧我,自顾自地跟你说了这么许多,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小猴子过的挺好的,她越来越好了,至于你的亲生女儿……流年岁月颠簸,还是得再费些心思,你若是等不及了就托梦给我,带点她的消息给我,我好替你去找她,只不过找到之后,我要如何跟她说呢,说她母亲安静地躺在这里了,再也见不到她了那真是好消息后面最大的坏消息了,要不,我们不找了”

“我逗你玩的,还是得找是不是,我会努力的,紫苏姐姐。”

兰烛絮絮叨叨,本来还想说关于钦书的事情,可是一想到,人家飞黄腾达,娶了富家小姐,就差掌握赵家主权了,这日子过的比从前还要好,说他干什么呢,徒增不开心罢了。

要是紫苏姐姐真有办法,她早就拖他去地狱了吧。

“说了这么多,天色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兰烛起身,收拾了墓前的东西,眼睛余光瞥到在乌紫苏的墓碑旁边的那个更为不起眼的墓碑。

坟冢上分不清季节放肆生长的草被薄雪压弯了腰,一旁枯倒的细枝树木半截身子挂在那墓碑上,陈年的蛛丝绕成一圈一圈细密的网,藏在最不起眼的西山一角。

想来,这墓,应该许久许久,没有人来扫了。

兰烛随手把那枯木树枝扶起来,当做工具绕开那蛛丝网,又顺手把那坟冢边上的杂草整理了一番。

整理完,她又想到,擅自动别人家的陵园太过于打扰,想看了一眼墓碑的主人名号,给他老人家道个歉,只是向上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墓碑上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刻。

无名无氏,无亲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