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孤勇者

(阅读本章,可以搭配《孤勇者》bgm。)

“疯了,你真是疯了!”

“张子良的养剑术你清楚有多么痛苦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下来的,你这是在要他们的命,懂么?”

“哪怕,哪怕他们有所成就,但也发挥不出张子良那一剑的风采,因为他那一剑带着天下大势,带着人族气运,日月山河!”

“是无法模仿的!”

李星河看向赵海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赵海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李星河一眼,幽幽说道:“那按照你所说的怀柔,一步一个脚印,一年半后,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能伤了王,祖?”

“又能活下来几个?”

“既然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团灭,为什么不利益最大化?”

……

听着赵海这冰冷的声音,李星河沉默下来,跌坐在沙发上,头发有些凌乱,这一刻的他,才真正有些像是迟暮的老人,身上充满了暮气。

过了许久,李星河才缓缓开口,只不过这次嗓音已经变得十分沙哑。

“你是对的……”

“按照你的计划,他们……他们也许可以真的伤到佛,最坏的结果,也能拼掉两位六御。”

“但……”

“他们原本可以一年半后,再去面对死亡所带来的痛苦。而……而不是在煎熬,痛苦,哀嚎中,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李星河的声音愈发低沉,浑浊的双眼有些发红。

赵海终于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李星河,发出一声轻叹:“盛世有你,何其有幸。”

“乱世有你,不知福祸。”

“你所追求的,究竟是希望他们幸福的过完最后的岁月,还是给他们带来一个朗朗太平?”

“所有的黎明前夕,都是寂静的黑暗。”

“直到一缕曙光冲破云霄,带来光明,谁又会去关注,在那黑夜中留下的一具具尸体,如汪洋般的鲜血?”

“只要最后站在阳光下的人们,是干净的,是纯洁的,就足够了。”

“至于我们这些双手染血,充满杀念的家伙们,到时候自然会随着黑暗消逝。所以……又何必在乎这些呢,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结局。”

“所以,或许这就是张子良选择你的原因吧。”

赵海似乎是想拍拍李星河的肩膀,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赵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最终又缩了回去。

“你所代表的,就是绝对的纯洁。”

“你……就是光明。”

“行磊落之事,蕴王道之气,站人族之前,受世人敬仰,打造真正的正义。”

“这些黑暗,这些血腥……你不该来问,也不该知道。”

“这也是我一直不想告诉你的原因。”

“不要觉得说,你不在乎这个位置,你甘愿为人族牺牲,你同样敢行走于黑暗之中。”

“黑暗里的人已经太多了,多到站不下。”

“但阳光下仅存的,只有你,明白么?”

“你的担子,才是最重的!”

“如果我们失败了,一切皆休,但如果我们赢了……你,代表的,则是未来。”

“所以……回去吧,不要再来我的办公室了。”

很难得,赵海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李星河彻底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

李星河深吸一口气:“这些话的风格,像张子良。”

赵海很自然的点了点头:“上京城外,张子良坐在轮椅上时,在出那一剑前,与我说的,让我在你心中迷茫的时候,说给你听。”

“懂了……”

李星河笑了,这一刻,他的笑容充满了苦涩,自责,懊恼。

浑浑噩噩的站了起来,仿佛行将就木的尸体般,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

但很快,他对着镜子认真的整理着自己那凌乱的头发,衣服,对着镜子,最终露出一副阳光,威严,还带着些许慈善的笑容。

这……

就是天组的组长。

看起来如同废物一样,帮不上什么忙,每天就在百姓中间捣鼓着一些琐碎的小事。

能力不大……

但……

百姓爱戴……

只要李星河还在,只要李星河身上没有一丝污点,他就是人族的光,坚守住人族的底线。

“以后……”

“我不会再问,也不会再来。”

“这次,是我冲动了。”

李星河郑重其事的看着赵海,认真的一字一顿道。

随着话音落下,他看着赵海,拄着拐杖,认认真真的对着赵海弯腰,鞠躬。

“人族,交给你了。”

“你们……辛苦。”

说完,李星河转身,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在出门那一刻,脸上恢复了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每一个路过的调查员,工作人员,在看见李星河时,都会停下脚步,问好。

他们的眼中写满了对李星河的尊敬。

李星河可以有污点。

但人族领袖,天组组长,不能有。

这,也是王烨将自己隔离在天组的边缘,甚至很少来天组的城市,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自己葬神城的原因。

他们,都是黑暗中行走的人。

赵海是,王烨是,王强是,千千万万个调查员们,都是。

他们可以为人族赴死。

他们可以当英雄,当烈士。

但,他们与人族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着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隔膜,在觉醒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和百姓们,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了。

黑暗,是他们的。

太平盛世,是百姓们的。

这,才是赤裸裸的现实。

……

李星河离去后,赵海罕见的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来到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这座城市。

如果没记错的话……

张子良曾经最喜欢待的,就是这个位置了。

在某一刻,同一个位置上,阳光的照耀下,隐约间已经看不清,站在那的,究竟是赵海,还是张子良,或者其他千千万万,双手染血的人。

或许……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孤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