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秘锁

隐士抬头一看, 险些灵魂出窍。他发出“啊啊啊”一连串的尖叫,在情急间只挤出四个字:“掉下来了!”

医师说:“不好意思,什么掉下来啦?”

隐士口吃:“猫猫猫……和谢!”

医师顿时“大惊失色”, 可惜它没有那么丰富的表情, 只能狂闪电子眼。机器人在原地转圈圈, 慌手慌脚的,把自己八条机械臂向四个方向伸展, 喊道:“我、我来接!是这里吗?”

可它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在转圈的同时还磕到了台阶。飞行器正在掉头,双马尾喊了几句什么, 但是因为风声太吵, 隐士一句都没有听清。

——他妈的。

隐士喘息急促, 他忽然意识到, 真正控制着医师的人是他,他必须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尖叫。

“医师!”隐士架起炮筒, 向着四周,鼓足勇气,用力喊道, “冲啊!”

医师轰开人面蜘蛛,在黑潮间杀出一条路。隐士想破了脑袋, 终于想起福妈提前设置的网兜,只见医师四臂大开,拉出网来——这网原本是给隐士准备的, 以防他和医师连接故障, 被弹飞出去,不想竟然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嘭!”

医师像兜水果似的把苏鹤亭和谢枕书兜了起来, 然后抱到胸前。弹火密集中,它的身体挨了无数子弹,一只机械臂的关节处崩掉了几只零件,立刻松散垂落。

“走!”隐士强迫自己冷静,却还是在结巴中露了怯,“此此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苏鹤亭已经掉了下来,人面蜘蛛岂肯罢休。医师一回身,发现自己拔不动脚,它低头一看,四下全是蜘蛛。

“阿弥陀佛,”医师说,“算我求你们了,让我走吧!”

人面蜘蛛“咔嗒”张嘴,弹出舌头。隐士一见到这所谓的舌头,便头皮发麻,把脚快要跷到天上了。那哪是什么“舌头”,全是锋利的刀子。

“谢哥!”隐士没出息地喊,“救大命啦!!!”

谢枕书紧紧抱着苏鹤亭,只有腰后一把枪。他几乎是掐着猫的脸,叫着苏鹤亭的名字。苏鹤亭断了尾巴,虽然没有出血,神情却异常痛苦。

听不清。

苏鹤亭眼前全是重影,中枢处理器失效后脑袋里像是正在下雨,噼里啪啦的乱成一团。他还存有一丝理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推……推下去……”

祝融要苏鹤亭,只要把苏鹤亭推下去,其他人都能平安离开。

谢枕书把苏鹤亭的脑袋摁进怀中,道:“我听不懂。”

飞行器在上空盘旋,佳丽对双马尾喊道:“让医师爬上来!”

双马尾说:“不行,它超重了,绳梯……”

飞行器侧面挨炮,猛地震动一下,差点把众人震倒。大姐头一手拽着和尚,一手扶着舱壁,道:“还有援兵吗?”

双马尾说:“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大姐头解开安全带,迅速把散开的银发扎了起来。她起身,冷静地说:“我有经验,让我试试。”

佳丽道:“你要再下去?”

大姐头弯腰从座位底下拉出她们的武器箱,说:“我下去也没用,你们只要把这个借给我就可以。”

她的西装早不见踪影,背心底下还缠着纱布,露出的双臂可以看出锻炼过的肌肉线条,虽然没有和尚那么夸张,却莫名比和尚更可靠。

“听说福妈的军火凶猛无敌,姐姐,”大姐头拍了拍武器箱,“对空炮筒有吧?”

底下的医师已经把网兜举了起来,托苏鹤亭的福,人面蜘蛛还真的不敢再肆意开枪。它们像群跟屁虫,一直喊着苏鹤亭的名字。

“不要喊啦,嘘,嘘……”医师走路很困难,“7-006先生需要休息,请你们小声……”

一只人面蜘蛛试图爬上医师的机械臂,被谢枕书顶着脑门开了一枪,爆出小小的火花,把医师吓了一跳。

“隐士,开导航,”谢枕书的弹匣里只剩三颗子弹,他扫了眼天空,见飞行器还在盘旋,“有人帮你开路,你负责朝前跑。”

隐士说:“谁?妈妈?还是佳……”

他话没说完,谢枕书又开一枪,搞得他心惊肉跳。他想问问苏鹤亭的情况,却也知道此刻一两句肯定说不清楚,索性闭起眼,胡乱点了个方向,道:“我听你的谢哥!只要她们掩护,我就跑!”

大姐头踩稳身体,架起对空炮筒。一旁的双马尾忽然说:“这么多蜘蛛,你要锁定哪一只?”

对空炮筒有自动跟踪系统,不然光凭人的肉眼,无法精准到细节。

大姐头已经装好了破甲弹,道:“一只都没锁定。”

双马尾大惊,张大琥珀色的眼睛:“那你怎么确定不会打到友军啦?!”

大姐头说:“听天由命咯。”

音落,破甲弹“嗖”地蹿出去,像一记流星,在空中划出燃烧的痕迹,绕出个璀璨的光弧,接着猛坠下去。

隐士正在查看自己的方向,医师突然火烧屁股一般地报起警,他想也不想,驱动着医师就跑。但友军的破甲弹着实出人意料,它真的落在了医师屁股后面!

“我靠——”隐士抱头,感受到医师正被气浪吹得向前踉跄,“看准一点啊!”

破甲弹轰然炸开,人面蜘蛛当即被炸得乱飞。医师举着网兜埋头狂奔,听见另一边的福妈也跟了上来。它是个多愁善感的机器人,不禁说:“我好感动,大家都在相互帮助,我呜呜呜……”

大姐头又射出一只破甲弹,人面蜘蛛连续爆炸,在废墟间冒出滚滚黑烟。卫达的飞行器姗姗来迟,快要和福妈并行了。他们打下灯光,紧追着医师不放。

混乱炮光里,苏鹤亭正在一次次重新连接。尾巴断掉后耳朵也在失控,强烈的晕眩感甚至盖过了病毒的刺激。苏鹤亭想要叫醒自己,可他就像喝醉了,处于一种自以为清醒的失效期。

叮。

思绪漩涡一圈又一圈,苏鹤亭恍惚间,又坐到了椅子上。

“干吗不做完?”老苏再次出现,他还坐在上次的椅子上。

苏鹤亭说:“因为我不想做。”

老苏抖开报纸,轻松道:“做完嘛,算是爸爸求你了。”

苏鹤亭额角突突跳,是刺激信号在作怪。他抱住脑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面前的操作台:“我说我不想做,再来几次我也不想做。”

老苏说:“你不高兴啦?”

苏鹤亭道:“对,我不高兴。”

老苏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把报纸放到膝头,酝酿一会儿,说:“我不会强迫你。”

苏鹤亭道:“你现在就在强迫我。”

老苏哑然,他看着苏鹤亭,在这一刻受了伤。可是他强装无恙,笑说:“对不起嘛……但是这道题只能由你来解。”

苏鹤亭感觉到一种情绪正在失控,他捏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是人无法永远维持理智,于是他脱口而出:“解题,解题,我们见面只有解题。你是我老爸吧?就算是假的,也别表现这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