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屠龙者(第3/3页)

羲九歌和黎寒光一齐转头,看向地平面上那条遥远的、横亘天地的天梯。原来如此,这里终究只是一幅画,铺陈再大、勾勒再详细也是一个平面,无法创造出立体空间。

天梯尽头,便是出画的门。

圣使的生机已经开始溃散,羲九歌亲眼看着他消亡在画中,于心不忍,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或者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你的亲友。”

圣使直视着天上太阳,阳光这么明亮,让他想起了一百年前,她嫁人时,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两情相悦,却抵不过贫富门第,她最终还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富家老爷。他负气离开,再不想听到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

他在画中度过了一生,画外不过一弹指。十年而已,故人应当依然鬓发乌黑、音笑如故吧?

圣使仿佛看到门前那棵枇杷树,她站在树下,笑着冲他招手:“单蔚,你回来了。十年不见,你可想开了?”

死前,这一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过一遍,圣使看到了自己离开家乡,来到方壶胜境,掉入石画,然后如蒙大赦一样在这里留下。曾经坚信不疑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荒唐可怖。

他想开了。一百年,他致力于构建一个没有贫富、没有门第的世界,终身无妻无子。可是他最想做的,无非是回到故乡枇杷树下,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世上本无净土,此心安处,才是天堂。

圣使费尽最后的气力,道:“天道……想要杀人。庆典那夜,天上掉下来的火球不是天罚,是我向天道祈祷的。他说所有丑态都来源于人多,只要人减少一半,世间再不会有争抢、劫掠。”

羲九歌听到吓了一跳,忙问:“你说什么?你们还策划了什么?”

然而,圣使已经无法回答羲九歌了,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散开,嘴唇微微翕动,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黎寒光从他的唇形中,依稀辨认出来,他说的是不要告诉她。

就当他死于年少历险,不要告诉她,他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圣使死了,死前依然大睁着眼睛,仿佛想要看清什么。他们简单将圣使埋葬,然后就启程,向天梯走去。

无需认路,只要抬头看,他们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中午时几人休憩,柯屹去河边打水,羲九歌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单蔚临终前所说的她,到底是谁?”

黎寒光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是他的母亲、姐妹?”

柯屹从河边回来,闻言接话:“肯定不是。”

羲九歌疑惑回头:“为什么?”

柯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耸耸肩道:“我也是猜的。如果是母亲、姐妹,自己死于异乡,定是要告诉家人的。可是他却不让说,我觉得,这个人只能是他的恋人。”

羲九歌更疑惑了:“为什么母亲、姐妹可以告知,恋人就不可以呢?”

她眼睛圆睁,里面的疑问自然而然,柯屹看着这双眼睛,也怔住了。他怎么觉得,闻名天下的明净神女,在人情世故上好像是一张白纸呢?

柯屹正想着如何解释,忽然羲九歌的眼睛被人蒙住。柯屹调转视线,看到黎寒光站在羲九歌身边,单臂环住羲九歌,看向他的目光殊为不善。

柯屹觉得自己很冤,他识趣地抱起女儿,往另一边走去:“那边好像有果子,我去前面看看。”

柯屹走后,羲九歌拍开黎寒光的手,怒问:“你挡着我做什么?”

黎寒光很不乐意她将注意力转移给他人,她拍开他时,黎寒光顺势虚弱地捂住心口,气若游丝说:“没事。”

羲九歌一看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你蛊虫又发作了?”

其实没有,但黎寒光苍白着唇色,轻轻点头:“有一点。不过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黎寒光:人贵在自立。

现在的黎寒光:傍富婆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