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你们还敢卖?”莫瑀下意识紧张,转眸间已经想到了好几种不好的结局,最终念头停留在庆幸自己还能向莫宏说情保住楚瑾上。

楚瑾讶然看他,随后轻笑道:“将军怎么知道有我一份?”

“看你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莫瑀松开他哼声,心下道还不是二人大庭广众下眉来眼去实在猖狂。

台下念声一起,就没人再注意阁楼之上的情形。

贺崇天动作细微,非极其敏锐者不能观察,楚瑾位置又偏僻,实在难称大庭广众。

见人小心眼嘀嘀咕咕个不停,偏偏落在眼里满是有趣,楚瑾也不反驳,只作无奈道:“没办法,出门在外没钱不行,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楚瑾确实是在进行系统给出的积累财富任务,日后同莫瑀布局解难,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就不能没钱。

不仅不能没钱,也不能没权。

他同二伯父有些交易目前还不能告诉莫瑀,但与贺崇天这桩生意却能和莫瑀谈一谈。

“将军可想知道这玉佩出自哪里,又会被何人买去?”台下的交易寂静无声,只偶尔有人侧头讨论,楚瑾见他们细微动作下心思各不相同,性子稳不住的听到珍品名时大变的脸色连面具都遮不住。

他觉得有趣又讽刺,倚着窗栏笑意漫不经心中透着轻蔑。

“不猜,”莫瑀知楚瑾捉弄他,不上钩道,“我要听你告诉我。”

“总不顺着我一次,”以前可不是这样,楚瑾垂眸轻轻叹了一声,神色哀怨像控诉莫瑀负心,“无妨,谁让我心悦将军。”

“又戏弄我。”心悦二字如此直白,融化了暧昧隐隐约约铸造的薄雾,烫得脸色和心都热,莫瑀视线放到楼下,再不看楚瑾。

这可是实话实话,楚瑾心下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继续道:“玉佩来自何处,就归去何处。”

这答案让莫瑀愣了片刻,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把柄?”

台下珍品还在被不断端上来,小厮端着纸笔不断往来众人间,楚瑾收回目光道:“是的。”

三年前被京城地头蛇咬了一口,他忍不下这口气,贺崇天人鬼出招阴,想起景辉神出鬼没的手段,便写信一封往白云剑派。

原本容泽并不肯放人,陪景辉一同来京城几日后,竟也被贺崇天说服。

曾有锦衣卫如鬼魅监视百官,诸多事件无一遗漏汇报给皇帝,贺崇天便以同样手段拿捏权贵把柄。

他在京城奇怪得很,分明地位和名声都不小,偏偏没什么人真正把名字和人对得上号。

秘密的信件,不该有的妄论,超出品格的物品,只要是越过欲念的行为,都有可能成为金玉宴上的拍卖品。

这是危险的,玩命的买卖,奈何贺崇天疯,楚瑾就同他一起疯。

他不是没有想去了解过贺崇天背后的势力,只是对方不说,他便不问。

朋友之间的信任理应如此。

这里有人想拿走销毁自己欲望留下的证据,也有人想把别人的把柄捏在手里。

这好像是一场为欲望付出代价的审判,却也勾引了更多其他的欲念。

有人将秘密买回,也有人将秘密出售。

戴上面具的人心思诡谲,邻座之间说不定就是积怨已久的宿敌,明晦牵扯纠缠不断,精彩绝伦的博弈和明争暗斗永不停歇,可惜出了这大门,取下面具后彼此还要互相和气作揖。

好戏。

莫瑀没有说话,楚瑾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阴暗了些将他吓到,正想说些轻松的,被莫瑀出言打断:“若有真正作奸犯科者,你也替他销毁把柄吗?”

“……不会,”楚瑾目光微冷语气坚定道,“若有此事,这京城地界上,谁的错综枝干旁没有几颗争夺阳光雨露的树呢。”

真相揭露后这里的气氛似乎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楚瑾沉默片刻拉过莫瑀的手,和声道:“你不喜欢这里是不是,那我们走。”

离开阁楼的二人摘下面具和帷帽,莫瑀低着头很久没说话,楚瑾看了看天色道:“将军,有没有兴趣与我去城外?”

“去城外?”莫瑀顿了一下,“好。”

楚瑾去金玉宴后院马厩处牵了一匹马,莫瑀眉毛动了动像有话要说,他快一步将缰绳塞到莫瑀手中含笑道:“将军载我一程,我人病体弱,不会骑马。”

这匹马漂亮得很,膘肥体壮,四个蹄子没有任何损伤,莫瑀从来不知道原来马的皮毛能够如此漂亮,在阳光之下浅金色的马背如丝绒一般发光,他摸了摸马忍不住赞叹道:“好马。”

他回过味楚瑾后面那句话,呼吸短暂加速了一秒。

“你先上去。”莫瑀扶着楚瑾坐上马才翻身上去,他牵着缰绳胸膛感受到一片温软,乌黑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带来些痒意,怀里的人懒洋洋道:“骑慢点。”

四周有人的目光好奇投过来,莫瑀涨红脸道:“你坐好,端正点。”

“不要,”楚瑾悄悄偷笑道,“我是病人,将军体谅一下。”

一匹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四蹄之下如生风,来往的人来不及多看几眼便从眼前飞驰而过,只勉强能看清长空之中飞扬的青丝白发相互纠缠,迟迟不肯分。

莫瑀想到楚瑾刚才随口提的养家糊口,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养家糊口,楚大人原是拖家带口的?”

楚瑾在他怀里眯了眯眼睛,轻嗯了一声:“是呀,家大业大,没有办法。”

从头顶传来一声不高兴的轻哼,楚瑾忍不住笑着解释道:“不过家中人口众多罢了,若是将军说的这个口是指妻妾,那倒没有。”

他仰头侧眸,轻声道:“我有个提议,将军听不听?”

“你说。”那双眼睛迎着光看进了莫瑀的心里,他想暂时放下故人影子的阴影,毫无顾忌地感受这份亲昵。

“如果将军愿意,我想养家,”楚瑾眼里笑意模糊了一片认真之色,“糊你。”

莫瑀的心像飞驰的车已经狂奔到了悬崖口,他心里想不管不顾冲下去,哪怕摔个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偏偏多年战场把理智锻炼得坚硬如铁,它不停发出尖锐地警告,践踏着心又痛又欢愉。

他像害怕一样瑟缩,没有接过这句话。

他很害怕,这是属于别人的爱。

这浓烈大胆又直白的告白,楚瑾对着他。

一字一句,是传递给另一个人。

只是想想就要疯了。

“没关系,”楚瑾得不到回应也不难过,只是握住莫瑀的手,不断低声安慰道,“没关系。”

以后总会记起来的。

他会一直陪在莫瑀身边,用时间告诉莫瑀不必害怕,这世间有一份偏爱会完全专属于他。

京城的城郊比一般的郊外要富庶得多,但仍能见到面黄肌瘦的小儿和黄泥巴砌成的屋子,老旧的墙皮脱落,像人老了以后脸上松垮下来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