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赵桓熙黯然,“问我喜欢什么有什么用?好像我喜欢就一定能去做似的。”

徐念安面露狡黠之色,道:“以前你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啊。毕竟你夫人我老于算计城府极深,什么法子想不出来?”

赵桓熙又羞又气又想笑,瞪了她半晌只憋出一句:“你真是不害臊!”

徐念安不以为忤,道:“说说看吧,你喜欢做什么?”

赵桓熙低下头,右脚脚尖在地上铺着的花开富贵短绒地毯上碾来碾去,道:“我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那很好啊!”徐念安道。

赵桓熙猛的抬起头来,几步走到桌前,双眼晶灿如星,急急道:“你觉得喜欢画画很好,为什么?”

“画画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画得很好的话,还能拿去卖钱,画得很好很好的,一幅画就能抵京中的一座宅院呢,这多好啊!”徐念安眼冒精光道。

“你——三句不离银钱,你就是个铁打的财迷!”赵桓熙数落道,随即表情又放柔和,“黛雪也说我喜欢画画很好,但她赞成我画画的理由可没你这么俗气。她说,喜欢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而且画画又不伤天害理,凭什么不让我画呢?”

“谁不让你画画?”

“我娘,她说画画没前途,叫我专心读书。她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便也不去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这话你也跟黛雪姑娘说了?”

“说了。”

徐念安不赞成道:“那我不喜欢黛雪姑娘劝你的方式,除了让你自己觉得遇到了知音以外,对你有何帮助?还挑拨你与母亲的关系,真是大大的不妥。”

赵桓熙急了:“你别胡说八道,她哪有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

“你明明告知她是母亲不让你画画,她还说什么画画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这不是挑拨是什么?她说的这个旁人,不就是你的母亲吗?你敢说听了她这话,心里没有埋怨你母亲不让你画画?”

赵桓熙答不上来,只能耍横:“我说她没有挑拨便是没有挑拨,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好像你就能对我有什么帮助似的,你不也只能嘴上赞成吗?”

“谁说我只能嘴上赞成,你若真心喜欢画画,我能帮你找个好老师。”徐念安道。

赵桓熙正准备与她大吵一番,听了她这话顿时像只在打鸣前忽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徐念安看他那模样,忍不住一笑。

赵桓熙见她笑了,自己也不再绷着,凑近几步拖了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问道:“你真的能为我找个老师?不是哄我?”

“哄你作甚,你又不是我真丈夫。”

赵桓熙恼道:“你教我口风要紧对谁都不能说,自己却又时常挂在嘴边。”

徐念安笑着道:“不说了不说了。”她凑过脸来,低声道:“我弟弟在苍澜书院读书……”

刚开了个头,赵桓熙一惊一乍地鬼叫道:“你弟弟在苍澜书院读书?”

徐念安皱眉掩耳,“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很喜欢苍澜书院吗?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

“我自是不喜欢什么劳什子苍澜书院的,但五房的堂兄赵桓旭很喜欢,一直想进去却进不去呢。”赵桓熙挑着眉梢道。

徐念安细觑他表情,问:“你与你这五房的堂兄关系很差么?我怎么觉着你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赵桓熙悻悻道:“若是一个人样样比你好,却总是喜欢在长辈面前拉你作比,你和他关系能好吗?”

“那必然不能好,但赵桓旭也不是样样比你好啊。”徐念安道。

赵桓熙眼睛一亮:“你怎知他不是样样比我好?你刚刚在堂上不是才见过他一面吗?”

“就是见过一面我才知道啊,他相貌没你好。”

赵桓熙一阵无语:“谁要跟他比相貌?”顿了顿,他又十分怅然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跟他比。小时候我们关系其实挺好的,可自从五叔父去世之后,他就变了,变得爱表现,争强好胜。祖父喜欢文墨,他读书好,祖父喜欢他,我又不嫉妒他,可他总是要在祖父面前踩我一脚。每次被他比下去,母亲就会很生气。不怕你笑话,刚才在堂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父那样温和地跟我说话。”

“你放心,以后祖父不但会温和地与你说话,还会常常夸奖你呢。到时候你可要稳着些,别一激动把头都磕破。”徐念安忍着笑道。

赵桓熙见她居然又嘲笑他在堂上磕头用力之事,羞恼之下无计可施,只伸手过去将她打好的算盘一顿乱拨。

“喂,你这就过分了,我还没算好呢!”徐念安抱怨道。

“算什么算,以为我没看到祖父给你的那个红包有多厚吗?你能亏才怪!”

两人正拌嘴,晓薇来传殷夫人的话,叫两人去芝兰堂用饭。

赵桓熙边走边小声对身边的徐念安说:“你方才还没说怎样给我找师父的事。”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插嘴。”徐念安也小声回道。

“我不插嘴了,你快说。”

“我弟弟在苍澜书院念书,苍澜书院人才济济,你知道,但凡读书好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字写得好不好,这就涉及到书法一事。自古书画是一家,他们之中必然有认识一些丹青国手的,到时候由我弟弟出面帮忙引荐一番,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赵桓熙急不可耐道:“那此事你定要放在心上,莫要忘了。三朝回门时你弟弟会不会在?若是在的话不若那时就拜托他吧。”

谁知徐念安一口回绝:“你想得美,我还没见着你的真本事呢。但凡才高的,眼光必然也高,若是你现在画画很不成,真正的丹青国手未必肯收你为徒。你以前有跟着谁学过画画吗?下午有空的话,你把你以前的画作拿给我看一下。”

“十岁时母亲有给我请过一位先生教我画画,但没学几年,赵桓旭过了童试后,母亲便将我的作画先生给辞退了,还把我所有的画都烧了。”赵桓熙闷闷不乐道。

“学过便好,画烧了再作便是,不打紧。”

“嗯!”

芝兰堂是个由五间花厅和两座偏厅组成的大厅堂,座落在府里的大花园芝兰园里头,背靠芝山,面对兰湖,春末夏初,草木葳蕤,山花烂漫,澄湖如境,风景十分优美。

午饭就摆在两座偏厅里吃,男客在左边的偏厅,女客在右边的偏厅。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一道回去,就在此地会合。”赵桓熙站在芝兰堂前面的一棵大石榴树下对徐念安道。

徐念安点头:“好。”

赵桓熙想着重新找先生的事,雀跃地往左偏厅去了。晓薇等丫鬟正想跟着走,徐念安道:“晓薇,你随我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