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臣妾不敢妄言,宸妃旧年与孙良宜有私情,句句属实。”

穆贤斋里。

赵王对孟季廷道:“我看皇兄最近让工部的人修缮长庆宫, 看着像是有立储的打算。”

说着见孟季廷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反而皱起了眉头,不由问道:“怎么, 皇兄要立储, 你不高兴。皇兄如今最疼爱四皇子, 透出来的意思也是想立四皇子为储,按理你应当高兴才是。”

“还是说因为最近的事情,你觉得四皇子与你生了嫌隙, 不打算辅佐四皇子了。”

孟季廷摇了摇头,道:“四皇子年纪太小,这时候立储对他不算什么好事。”

“怎么不算好事,这太子之位定下来,宫里几个侄儿也不必争了, 大家亲亲热热的做兄弟。”

孟季廷“呵”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赵王自己都是看过自己的其他兄弟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的, 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

孟季廷继续道:“往前数列朝列代,年纪太小便被立为太子的,多没有好下场。”

皇帝正值壮年, 如今看六岁的四皇子自然不觉得有威胁,心中只有疼爱。但若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随着储君渐渐长大, 而皇帝渐渐老去,再想着他们这个准备辅佐四皇子的孟家, 皇帝再看四皇子, 就会忌惮多于疼爱。

“我看你是想得太多了。”赵王对孟季廷道。

孟季廷没有说话, 垂着眉握笔写字。

等晚上回来东跨院时, 孟季廷也同样是这样与青槿说的。

“成为了储君, 他便不再只是陛下的儿子, 还是这国朝的未来。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在言官的眼皮底下。就如他从前和雍儿小打小闹与三皇子斗气,若他只是普通的皇子,最多称一句顽劣,但他若是太子,他这些行为便会被言官视为品行不端、骄纵狠戾,从而加以弹劾。四皇子如今年纪小,未必能承受得住文武百官时时刻刻的审视,久而久之,他只会活得越来越拘谨,越来越小心翼翼,把身上的锐气都磨没了。”

“且储君之位本就是一个活靶子,是众矢之的。别人为了取代他,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阴谋诡计向着他扑来,令人防不胜防。”

青槿听他说得自己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抱住孟季廷的手臂问道:“那,那应该怎么办?”

孟季廷捏着她的手道:“走一步算一步。”

“凡事总有两面性,立为储君也不是全然的坏事,至少他成了储君,便是名正言顺的正统,若有什么事,宗法礼制也站在他这一边。”

青槿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着孟季廷:“爷会保护四皇子的,对吗?”

孟季廷轻轻的叹了口气,对她“嗯”了一声,又道:“你应该学着更相信我一点,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青槿笑了笑,靠在他身上:“我没有不相信爷啊。”

孟季廷有些无奈的起来,伸手揽了她一起靠在榻上,又说起道:“过几日业儿就该满周岁了,该给他办个周岁宴。”

“要不周岁宴就不办了吧,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该办,外头发生的事情与咱们业儿有什么关系,不能委屈了孩子。周岁宴要摆,抓周宴也要办。”

孟毓心出生时,因为在孝期里,这也不能办那也不能办的,他心中便多有觉得对不起这个闺女。此时,孟季廷便再不忍心委屈小儿子。

而此时,皇宫,凤藻宫里。

皇帝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五皇子十分流利的背书。

五皇子背完之后,对皇帝拱手行礼道:“父皇,儿臣背完了。”

皇帝也没认真细听,闻言“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背得不错,以后继续好好用功。”

一旁的皇后笑着对皇帝道:“羑儿可是一直谨遵陛下的教诲,最近都十分用功读书,每日挑灯夜读,连臣妾让他歇息都不肯,说是不能辜负父皇对他的期待。”

皇后招了招手,将五皇子叫过来,又低头对跟前的五皇子道:“羑儿,告诉你父皇,你除了背诵了这一篇,还读了哪些书。”

五皇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道:“还学了《大学》、《论语》、《孟子》等。”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皇后,眉头微皱。

五皇子才四岁,这些书并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轻易理解和学习的。皇帝自然不会相信是五皇子自己要读的,只可能是皇后为了让年龄小的五皇子不输给他的兄长们,授意五皇子的老师提前教的。

皇帝目光淡淡的道:“读书还是要细嚼慢咽,贪多贪快却不求甚解,学了也无用。以后羑儿还是先跟着先生把《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等学好,先把字认全了再学其他的。”

皇后恭敬道是。

宫人端了甜汤上来,汤里浮着几颗浮元子,上面撒了桂花蜜。

皇后又含笑道:“陛下也累了吧,臣妾让人做了甜汤,您用两口。”

皇帝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甜汤,并没有什么胃口,理了一下膝上起皱的袍子,又随口问道:“皇后今天请朕过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陛下许久没来臣妾的凤藻宫了,臣妾甚是想念陛下。今天又是初一,按理陛下该来臣妾的宫里,所以臣妾请陛下过来一叙。”

皇后的声音里带了微微的埋怨,皇帝听着并不那么舒服,皱了皱眉,道:“皇后既无其他的事情,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在你宫里多留了。”

跟着就站了起来。

皇后见此心中有些气苦又觉得无奈,连忙跟着站起来,对皇帝道:“不过臣妾这里,倒是真有一事,是关于昭顺宸妃旧年的事情,想向陛下禀报……”

皇帝转头看着皇后,目光渐渐的沉下来,打量了她许久,打量得皇后心里都有些惴惴起来。

“朕倒是想听听,皇后能说出宸妃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而你知道的。”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愠怒,知道她必不会说些好听的,更怀疑皇后因为他最近准备立储的动作,因此准备故意诬陷牵扯四皇子的生母。

皇后知道他有兴趣听,也不急不慢了起来。

她叫来宫人,将五皇子带了下去,又让殿内的宫人内侍全都出去。

宫人内侍行礼告退后,出了正殿,顺便将殿门都关上,然后远远的站着。

而后没多久,就听得紧闭的殿门里面,传来一声碗盏碎裂在地上的声音,外面站着的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不安起来,却不敢进去。

而此时的正殿里面,皇帝正裂目震怒的盯着皇后,一副随时要吃了她的模样:“皇后,你身为中宫,心胸狭窄,毫无贤德,诬陷已经薨逝的宫妃,该当何罪!”

皇后在地上跪了下来,对皇帝道:“此种大事,臣妾不敢妄言。昭顺宸妃庄氏旧年与孙良宜有私情,句句属实。宋国公府当年为了掩盖此事,庄氏被封为宫妃之后,打发了许多知道此事的下人。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