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安心(第2/3页)

他不是不能帮阿灯分担事务,但是若是皇帝不处理朝政手中无实权,如何能使朝臣信服?他与阿灯关系再贴近,毕竟不是同一个人,甚至不是同一血脉,即便阿灯对他全心信任,旁人又怎能不提防?再说得远些,若是他替阿灯顶了这份差使,百年以后,到了这皇位传承之时,若是旁落外姓人手中,阿灯会不会后悔?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郁灯泠不想,薄朔雪却不能不想。

因此郁灯泠说得再多,薄朔雪也只是安抚着她哄着她,从未真正往那方面考虑过。

直到某一回,陛下上朝,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

擢尊亲王为摄政王,代皇帝处理一切朝政。

霎时,满堂哗然。

薄朔雪站在下首,面上亦是赤白交加,心绪不定,却不能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当场反驳,对陛下不敬,更显得他与陛下之间有嫌隙。

只得装作早就知道的样子,单膝跪下接旨谢恩。

下了朝,薄朔雪便风风火火往后院赶。

却被侍从拦下,说陛下正歇息,不要见他。

薄朔雪急得双眼冒火。

他当然知道阿灯是故意不见他,因为她先发制人,正怕他追上门找麻烦。

但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一路过来,薄朔雪已经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许多人怀疑,他是以色魅君,趁着陛下与他感情甚笃之时,贪谋这天下。

还有人说,这只是个开端,日后他当了摄政王,定然会胃口越来越大,狮子大开口,最后陛下会被他吃得渣也不剩,负了天下也负她。

这些个猜测,听在薄朔雪耳中,尤为毛骨悚然。

即便他笃信自己绝不会做出对阿灯有害之事,但世事难料,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他若真的替阿灯专权,日后这些风言风语绝对少不了,而且还会日嚣尘上,只要他日后办事惹得哪些人不痛快,便会引来挑拨,在阿灯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他别的不怕,只怕天长日久,他与阿灯的感情以后平白被这些风言风语动摇,当真被离间,那便真真是划不来。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绝对不要这什么皇位,实在是吓人得紧。

薄朔雪毕竟是唯一一个能给陛下侍寝的人,他要硬闯,宫人怎么可能当真拦得住。

薄朔雪一路大步走进园子里。

郁灯泠正坐在摇椅上边晃边听戏。

又是唱戏,又是抚琴,旁边还有人跳舞,真是热闹得紧。

薄朔雪沉着脸,快步走过去,叫那些个伶人全都停了,退下去。

郁灯泠睁眼瞧他。

“尊亲王,我就是这般耽于享乐不事上进,你扶持我也是白费。”

薄朔雪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并不接她的话。

郁灯泠绷起脚尖,在他小腿上蹭了蹭,眉眼轻佻道:“尊亲王,你把我的伶人赶跑了,你唱个小曲来听。”

薄朔雪心尖一颤,臊沓着眉眼,暗暗瞪她,一边挑衅他一边撩拨他,真是会折腾人。冬雪压着枝头,薄朔雪弯腰将陛下抱起搂在怀里,转身朝寝殿走:“冰天雪地的,进屋再听。”

郁灯泠撇撇嘴,没有再拒绝。

进了屋,薄朔雪把郁灯泠好生地搂着,窝在床上同她讲道理。

“阿灯,我知道,皇位高寒,你是心中慌张惧怕,但无需如此,你与之前的帝王不一样,我也与旁人不一样,我会永远陪着你。”

郁灯泠眼眶微热,转身似乳燕投林埋进薄朔雪胸膛里,喉咙却绷紧,假作无事。

“哼,怕什么,我只是不想如此劳累而已。”

薄朔雪抚着她的肩背。

阿灯以往连同人交流都少,骤然之间肩上背负着江山社稷,会退缩也是很寻常的。

更何况她从来不对权势感兴趣,让她坐在皇位上,于她而言,的确是赶鸭子上架。

但从现实来考量,薄朔雪还是觉得,阿灯要站在最高处才最安全。

无论薄朔雪怎么说,郁灯泠揪着薄朔雪的衣襟,只默默不抬头。

这无言的依赖和委屈,比她先前找过的无数借口都要让薄朔雪心软。

“那你呢,我也知道你在怕什么。”过了许久,郁灯泠低低地说。

“我并不计较外物,什么帝王权势,以前,现在,以后,我不会有一刹那在意,也不会对我有丝毫的影响。我只想同你在一处,看到你时只愿意想起高兴的事,而不是把你当做臣子,总是想着那些劳劳碌碌的事。”

听着这些,终于,薄朔雪忍不住被动摇了一分。

“那么,我以摄政王的名义,暂且替你管着。”

郁灯泠欢喜得立刻抬起头,叭叭地亲了他数十下。

之后朝纲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摄政王虽然摄政,但却并不专政□□,对薄朔雪有偏见的声音,也渐渐消下去不少。

又过了一月有余,快到春节。

趁着这个时机,摄政王当朝上奏,请陛下收回成命,依旧将权柄交还给陛下。

陛下怒极,当即罢朝十日。

这下反倒有不少的大臣过来劝薄朔雪,叫他不要难为陛下,好好地干活。

薄朔雪无言望天。

这一年大燕的史官忙碌至极。

过一个月便发生一件大事,尊亲王变摄政王,摄政王请辞被陛下怒拒,陛下十日不朝后被摄政王抱上龙椅,陛下微服私访去祭坛要请天地见证退下帝王之位,摄政王半路拦截陛下一路扛回宫中……

最后折腾来折腾去,所有大臣都麻木了。

谁当皇帝都行,真的,他们再也不计较了,只要让他们安安稳稳的,上朝能见到人就行。

两年后,陛下终于还是退位,薄氏新皇登基。

新皇改国号为泠,同时沿用旧名燕,从此大燕更名为燕泠,并以此旗号与周边列国邦交来往。

天下安定,换国号换皇帝对百姓并无影响,宫中倒是办了多年未见的喜事,新皇迎娶皇后,摆了十里长街的喜宴,京城的爆竹放了整整一个月。

史官琢磨来琢磨去,在那史册上终究无法落笔,不知如何写此番朝代更迭的原因。

只因他们打听来的实情是——

薄氏新皇之所以决心登基,只因当摄政王时,整整两年侍寝没名没分,还时时被女帝以此要挟。

忍来忍去,实在忍不了了,干脆自立新皇,让女帝做皇后,自己给自己名分。

这两年来,薄朔雪和郁灯泠早已养成了习惯,共同处理政务,商议国事,如今他成了帝王,郁灯泠来当皇后,亦是如此。

当皇后好处多多,不用早起,不用上朝,少了许多冠冕堂皇的事。

郁灯泠乐滋滋,喜不自胜。

看折子也比之前主动了些,在寝宫里趴在床上,翘着脚一晃一晃的,优哉游哉地看。

薄朔雪忙得恨不能飞着走,一阵风般过去,又一阵风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