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楚兴,陈胜王

“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阳光下扶苏一双眸子温柔得好似墨玉般温润。

不是他寻常习惯性的笑容, 少了几分假意,多了几分纵容的味道。

扶苏替他剥了两颗糖栗,柔声问道:“可是因刚刚认了主家, 觉得自己不在朝廷某个差事回主家抬不起头?大可不必如此,瞧瞧你那堂兄, 不一天到晚也没个正形吗?”

“倒不是为了这个。”阮陶将扶苏递过来的糖栗塞进口中,心里琢磨扶苏对人这般细心, 故而这么多人喜欢这位长公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嗯?”扶苏声音清冽似山涧清泉。

阮陶低头看着杯中的茶, 没有去看扶苏的眼睛。

茶叶在杯底轻轻的打着旋儿, 看得人心里莫名的痒。

他并不打算告诉扶苏, 在他的蛊障之中,有人直接附在了他灵魂上的事儿。

怎么说呢?那日对方的口气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必要将这人拉进来。

像他们身在朝堂, 那些龃龉之事已经够多了,这人身为当今天子的第一个儿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定然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没必要再给他徒增犯难。

阮陶咽下口中的糖栗, 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随后笑眯眯的看着扶苏:“那什么……确实是想在朝中某个差事不假,能有个编制总是好的不是?这不还看着你多灾多难的可怜吗?”

扶苏停下了端着茶盏的动作,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瞧瞧你, 身为长公子。被人掳走了都没人找, 将你找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也没个人给招魂什么的, 咱们认识了这么久, 你待我也挺好的……”说着, 阮陶声音越来越小。

原因无他, 只因面前的扶苏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开始变得灼烫起来,烫的阮陶莫名的有些后背发凉,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危险。

“咋……咋了?你这是突然被啥玩意儿附身了准备生吞我?”阮陶问道。

扶苏瞬间垂下了眼帘,待其再抬起眸子时,眼底依旧是一片温润:“就为了这个?”

“大概吧。”阮陶模凌两可的回答道。

扶苏努力压下心底的燥意:“就怕你是觉得好玩儿一时兴起。进了卓灵阁相当于进了衙门,我自然是能够让你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但你也不可能完全不听朝廷的差遣。你可真得考虑清楚了,这不好玩儿。”

“你也不能像从前在城门楼子地下摆摊儿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是不是百姓求助与卓灵阁,或者官府观察到什么异常之处,让你动身去哪怕有我在上面给你顶着,你也不可能说次次都不去。”扶苏劝慰道。

阮陶是没想到这人能这般为自己着想,毕竟自己仗着他的面子进了卓灵阁受益最大的其实是面前的这个人。

虽说不知究竟是不是客套话,但这番话阮陶听着心里实在熨帖。

喜鹊扑梢,一只野猫跳上了院墙发出慵懒的叫声。

阮陶与扶苏两人对坐在院内,不知为何阮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明明已是流火之际,空气中却莫名的有一股湿热之意。

而他自己不知为何,总是在回避面前人的视线。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在蛊障中给这人当过太监留下的后遗症不成?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拿钱不办事儿,吃空饷。”阮陶呷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异样,努力自然道,“但还是那句话,我不炼丹,其余都好说。”

扶苏点了点头,炼丹须得成日枯坐在丹房中,他也舍不得人受这样的幸苦。

“既然如此,我待会而便让人去安排,明日你就可以去卓灵阁当差了。”说着,扶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关切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些?不然你先休整一两个月再说?”

“不用不用!”阮陶笑着拒绝道,“哪里有那么金贵!”

“偏你就是最金贵的。”扶苏半开玩笑的说道。

“呃……”阮陶瞬间被噎住了。

气氛瞬间开始莫名的尴尬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被噎住,平日里与子贡、子美他们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向来都是他让人哑口无言,怎么今日被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给噎住了?

阮陶啊!阮陶!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那儿那儿都不太正常?

怎么就尬起来了?不行,他需要挽回一下。

只见阮陶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用平日里与子贡说嘴的语气道:“那是!不金贵怎么能做你外公呢?”

“……”

日!

阮陶瞬间想掐死自己!

这是什么话?!

扶苏母亲出生楚地,乃楚国的公主,他外公似乎是被他爹给干掉了。

都怪子贡那厮!他们平日里互相称自己为对方的父亲,后来父亲称多了觉得不得劲儿,就改称了爷爷!

结果,子贡那厮为了占他便宜,有一日突然自称外公,说什么爷爷不一定是爷爷,但外公一定是外公!你娘她爹,比你爹他爹更具有攻击性。

从此,他们就走上了自称自己是对方的“外公”之路。

果然,玩笑不是随便可以开的,比如有些人连见都没见过自己外公一次,自己外公就被自己爸爸干掉了。

啧!这似乎攻击性翻倍了。

野猫轻声叫了一声,便从院墙上一跃而下,院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阮陶:“呃……”

扶苏其实根本没在意,只是一时间确实不知该如何接阮陶这话。

他就想不明白了,旁人说玩笑话之时不是都喜欢自称爹吗?这人怎么剑走偏锋称起外公来了?

总而言之,这此顿茶吃得阮陶回去胃都不舒服了一个晚上。

子贡见他半死不活的模样,问他怎么了,他只回答:“你外公今日遭劫,不慎输给了你爹。”

子贡:“????”

不过,阮陶进卓灵阁这件事方算是定下来了,当日傍晚就有差役送来了文书。

一开始子贡、阮籍、嵇康都不是很同意他进卓灵阁,只因他们都不愿他沾染朝中事物,他们是从那团泥沼中挣扎着出来的人,明白阮陶的性格根本不适合朝廷。

最后还是阮陶劝说,卓灵阁与朝廷不同,虽说记在朝廷名下,但却是方士之地。

他不在意能不能升官发财不过是挂个名头,领个饷。

至于他们里头的人如何,也同他没什么干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说——天下有本事的方士之士尽归卓灵阁,保不准那人就在阁中。哪怕不在,总归是敌在暗、他在明,他占优势,那让自己更“明”一点儿。

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这样,阮陶开始成了一名大秦的“公职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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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树梢枝头微黄。

这日清晨,阮陶开始了自己当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