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中爬出来的洛神3(第2/3页)

前者是尸体,再怎么腐烂也肉是肉、骨是骨,后者是魂魄,没有实体悄然而来、飘然而去。

方才是吓傻了没想起这茬,此时阮陶回过神来,方才觉出不对劲之处。

贺夫人虽为水鬼,然在水中蜷了三载,肌骨定然早就被鱼虾啃食殆尽了,纵然有旁人供奉的香火,但回来也该是其魂魄,而非其肉身。

还是这样一幅怪诞的肉身。

看着已经浸满了整个房间的清水,以及躺在屋子中央逐渐肉身逐渐干瘪下去的贺夫人,阮陶眉头越蹙越紧。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把拽住杜子美的袖口,随后扔下几颗蜜蜡珠子,拉着对方就往花厅的方向走:“先让贺老三去古府上将丁夫人接来,再找贺老太太,我有事儿问她老人家。”

杜子美被他拽着走:“哎、哎?这是怎么了?”

那两颗蜜蜡珠子坠入屋子里的清水之中,溅出一点点碎光,金色的碎光随着水波漾开,蔓延在整个屋子,躺在正中的贺夫人微微抽搐了一下,从口中呕出最后一口清水,随后彻底瘫在了地上。

阮陶拉着杜子美穿过小院一路来到赵苏等人所在的花厅。

夜色浑浊,此处却是灯火通明,贺老三一家上至贺老太太、下至他小妾所生的刚满月的幼子,并赵苏、李太白、孔明、武太守四人均在此焦急的候着。

贺老三在厅内徘徊踱步,唉声叹气、两腿还在不断的哆嗦着。其妻妾子女各自坐在一处,均不敢吭声。

贺老太太由身边的姑娘低声宽慰着,她一双虽说老态却依旧清澈的双眸朝着窗户外面眺望着,她担心着自己的闺女。

怕她来,又怕她不来。

这时,只听园中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皆紧张的站了起来。

紧接着,门被人推开,阮陶与杜子美卷着夜间的寒意而来。

见她二人来了,众人连忙问道:“如何?!”

各人脸上有各自的表情、各人藏着各人的心思。

杜子美道:“见到了!见到了!”

他话音刚落,贺家人皆出声哀叹,只是所叹皆不同。

贺老三又是惊吓又事松了口气,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试图上拉住阮陶的衣摆,被阮陶轻轻躲了过去。

见状他只得不断的向阮陶作揖:“谢谢!谢谢阮先生!谢阮先生不计前嫌救了我家上下一条性命,日后我一家人定日日上香祷告!”

贺老三的夫人抱着那个小妾生的幺子上前作揖道:“不不不!日后我们定然在城外修祠建庙给您公长生牌坊!”

“是是是!该供长生牌坊。”

这时,贺老太太由身边的姑娘扶着起身,颤抖的快步走到阮陶面前,阮陶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老人家:“您小心。”

贺老太太瞪大了双眸,里面噙满了泪,看着阮陶的眼神既期待又惶恐:“是我姑娘?当真是我姑娘?”

阮陶点了点头,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贺老太太慈爱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他的奶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贺老太太差点儿晕过去,好歹扶住了,而后她又闹着要去见尚且躺在那屋子里的贺夫人。

贺家人自然是百般劝阻,说那玩意而已经不是他们家姑娘了,那就是一只厉鬼!

一只从水中爬出来害了人性命的厉鬼!

一时间,厅内乱做一团。

赵苏却依旧端坐在原处捧着茶盏一言不发,仿佛是神仙在看凡人唱戏,唱罢了这出又轮到下一出了。

武太守长叹了一口气:“‘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就连身边一向逍遥的李太白都忍不住叹气:“贺老太太也实在不容易。我瞧着他们一家的卷宗,她在这大宅院里熬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姑娘。在闺中时就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谁知这才嫁出去几年啊,就天人永隔,竟是连尸身都没见着!”

“不怪老太太伤心,这世间母亲都是疼自己的孩子的。”孔明也微微叹了口气。

赵苏神情淡淡的:“也不尽然。”

这时,李太白、孔明与武太守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三人微微一愣,皆不默不作声。

李太白心里默默再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这陛下一家看女人的眼光不好,还是说天家自然母子缘薄,陛下和公子两人对母亲的印象……

武太守默默地朝一旁挪了一步,这话头可不是他挑的,是诸葛大人说的,与他无关。

长公子的母亲的事儿整个大秦有谁人不知?

当年楚国旧贵叛乱,楚姬和以昌平君为首的一众外戚以打着长公子的旗号发起宫变,最后惨败,一干楚国旧贵被用以各种极刑、斩杀殆尽。

楚姬在见到大势已去之时便自尽于椒房殿,传闻楚姬在自尽时试图拉着长公子一起,在酥酪里下了鹤顶红,索性毒不致命,长公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听说当时陛下赶到椒房殿时,不满五岁的长公子因中毒神志不清,抱着吊死在梁上的母亲的腿直哭。

这一场变故让长公子大病一场,宫里传闻太医几次说救不回来,宫里都将丧仪之物备下当做是冲一冲了,索性长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好歹是挺过来了。

之后长公子便短短续续的病了两三年,年龄大一些后才渐渐好了。

因楚国旧贵突然叛变,楚姬王后之位被废,宫里宫外、史书工笔不见一字。

后来陛下一统六国称了皇帝之后也不曾给楚姬复位,亦不曾再次封后,因而导致长公子的身份由嫡公子降为了庶出的公子。

庶出的公子没有生母在身边护着、没有养母教养,背后还背着生母宫变叛秦这样的大事,在宫里笃定了是长不大的。

索性长公子虽说没有生母,陛下也不曾为他找个养母教养,好在长公子被陛下接到身边细细教养着长大,如今长成了这般风华绝代的模样,成为了大秦最让人敬仰的一位公子。

虽说公子以仁慈温润闻名天下的,然像“母子之情”这种花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会在公子面前提起。

毕竟众所皆知的事情,哪怕对方不是长公子不过是个寻常人,周围人在得知内情之后大约也不会在对方面前提起此事。

毕竟是人家心上的一块疤,非要给人家再掀开看看算是怎么回事?

武太守心上那根弦一边绷得紧紧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怅然。

小到寻常百姓,大至天潢贵胄,这父母子女之间总是理不清、说不清的。

窗外月色正好,月光漾漾照得整个院子如浸在水中空明澄静。

赵苏默默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似云淡风轻,然他放茶盏的力道比平时微微重了一些,他垂下眼眸长睫微颤、不便喜怒。

这边贺家人乱哄哄的将阮陶和杜子围在中间闹做一团,阮陶想问贺老太太的要紧事因这乱糟糟的情状也问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