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弥瞧见自己被人扯裤子的场景,哪怕神智尚未完全清明,被冒犯的本能却让他猝然出手。

沈夷光舌头牙齿打架,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忽然眼前缭乱,整个人便被重重摔在他的那张床板上。

谢弥凭借本能翻身而上,死死地压住了她,像是一只辖制住猎物的野兽,后背胛骨猛然张开,宛如展翅的鹰翼。

他呼吸急促,一下紧接着一下,滚烫的热流一股一股扑在她耳畔,让她耳尖仿佛被火苗舔舐过一般。

他眼神虽然不甚清明,神色却异常冷冽,他杀人灭口这套动作倒是极熟悉,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处开裂出血,他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已经贴上她细腻的颈子,蓄力待发。

要是在这里被谢弥不明不白地掐死了,沈夷光怕是下了地府都没法转世!她口不能言,手指胡乱划拉,又在他那处雕青上狠狠抓了把。

谢弥居然脊背颤了下,身子绷的如同满月,钳制住她的力道不由松了松。

沈夷光趁机低叫了声:“弥奴!”

这一声似乎终于唤醒了他一部分神智,他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略微调换了个姿势,两手撑在她耳侧,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皱了皱眉:“女公子?”

他气息不稳,却终于松开对她的钳制,衣衫不整地起身:“大半夜的,我还当是哪家的登徒子。”气息虽不稳,中气倒还足。

沈夷光给他损的面颊发涨,毫无底气地辩解道:“你胡说什么...”

幽幽暗室里,谢弥整理衣裤的摩擦声格外大,让她的话没半点说服力。

“是我胡言了,不过...”他痛快认错,利落地扣好腰带,双手抱臂,唇角在暗处皮笑肉不笑了下,嗓音却是一本正经的:“我是正经人家的清白男子,总还是要避一避嫌的。”

他正经?他正经到对她一个有夫之妇下手?!正经到在床笫之间那般折腾她?!

沈夷光咬了咬下唇,硬生生转开这个让她冒火的话题:“蒋媪说你突然昏过去了,我来瞧瞧你伤的如何了。”

“女公子好雅兴,”谢弥显然不为所动,向门外瞧了眼,扯了扯嘴角:“不带下人,也不带医工,只为了来瞧我一眼?”

他素日说话的语调再正经不过,可正因为正经过了头,尾音上扬,便透着一股轻狂和戏谑,欠揍得要命。

沈夷光心里忽然一动,一边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其实我入夜来寻你,主要是因为早上的事儿...”

如果她猜得没错,她和谢弥日后的矛盾主要就在今日的鞭刑了,能把这事儿囫囵解释过去的话,至少可以让谢弥没那么记恨她。

谢弥略有诧异地挑了挑眉,似乎对沈夷光专程来找他解释感到诧异。

他心里转过几个念头,面上没泄出一丝,随即勾了下唇角,慢慢道:“女公子不必介怀,殿下当时已经沉了脸,女公子为了令殿下展颜,罚我也是应当的,何况我本身就有错,女公子若是为此事耿耿于怀,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的语调简直忠厚的不像话,任谁听了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但沈夷光硬是听出一股寒意,他越是这般说话,心里就越是记仇,她不觉口舌发苦,知道两人的梁子定是结大了。

“我并不是为了讨太子喜欢,”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威严些:“早上你的确惊了太子的车架,引得太子震怒,若我没猜错,殿下怕是已经动了将你杖毙的念头。”

她身为世家女,说话做事自有一套,当然太子未必会为这点事杀人,但为了解开梁子,她不得不把话说的重些。

她一边在心里祈祷谢弥吃这一套,一边又放缓了声音:“我主动提出对你施以鞭刑,也是为了救你一命,若真让太子来惩治,后果不堪设想...”

她故意吓唬人,边说边微抬下巴,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

谢弥在夜里的目力也分毫不受影响,把她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瞧的一清二楚,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她面上装的厉害,心里其实颇忐忑,又补了句:“不过让你伤的这么重,也是我的不是,我会请医工来给你好生医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她这歉倒是道的颇诚恳,她的确有疏漏,给谢弥行刑的,是和他素有嫌隙的林部曲,沈夷光当时一是心烦意乱,二也是想让谢弥以后行事收敛些,她没多想便应了林部曲。

谁想到,林部曲下手这么狠,还特意选在众目睽睽的地方,令他在太子和那么多人面前受辱,可林部曲动手是她点头的,现在就算解释,谢弥也不会信的。

何况,她当时对他施以鞭刑,虽然谈不上讨好太子,但也是为了尽快平息纷争。

她说完,便不由得屏息,等着谢弥的反应。

若他能被自己说服,那这场仇怨说不准还能化解。

谢弥确认她说完了,才保持着之前那个诚恳的语调:“不敢,都是我的不是,女公子没有半点错处。”

沈夷光已经摸到几分他说话的习惯,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还真是油盐不进...

谢弥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你讨好或者放低姿态就能降服得住的,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了。

沈夷光颇为沮丧,强忍住反复解释的冲动,取出袖间的紫晶膏放在一旁,闷闷地道:“你好生用药吧。”

她说完,纤细的手指拢了拢兜帽,低头出门去了。

沈夷光倒是有点心眼,但不多。

谢弥目光落在她溶于月影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很快又收了回来。

他并未动那盒膏药,随意扫了一眼,便低头瞧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想到早上迎驾的场景,恶劣地弯唇一笑。

江谈...

江谈那个狗崽子命大,姓萧的帮他挡了一劫,没让江谈在他手里缺胳膊少腿的,只废了他手下几个得力的能臣,他到底是平安返回了长安。

真是可惜了。

谢弥收敛思绪,低头瞧了眼腰腹间的雕青。

他那里的皮肤敏感,方才还被沈夷光狠狠抓了两把,疼倒不是疼,不过那滋味倒比早上挨那二十鞭子还让他难受。

他目光缓缓下移,果然见另一只凶兽蠢蠢欲动地想要抬头。

谢弥磨了磨牙,脸色难看。

沈夷光回去之后,也睡的不怎么踏实,第二日一早便叫来蒋媪:“阿姆,我大兄快回长安了,你打发林部曲去我大兄那里接应吧,短期内不必再回来了。”

沈夷光长兄任职的地方在边关,动乱颇多自然不必说,蒋媪见她出手惩治林部曲,不免有些诧异。

沈夷光又问:“阿姆,我身边应当还能在添置一名部曲吧?”

原本世家私兵部曲众多,且世代累迭,后来圣上下令裁撤世家私兵,如她祖父长兄身边还能多带点人,她身边能配备的部曲不超过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