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斗吧!城管!(第2/3页)

那位年轻的城管,似乎是在那些奔逃的小贩之中看到了什么熟人,便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

“……各位乡亲!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请大家不用害怕,咱们今天只打狗不打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喊完,就被那位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城管给兜头打了一下。

“……小王啊!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想要抹黑我们城管的形象么?真是乱弹琴!”

“……是是,孙师傅,是我说错话了。”

被称为小王的年轻城管赶忙道歉说道,但一回头便惊叫起来,“……哎呀,糟糕!那两条畜生要溜了!”

“……没错……嘿,明明都已经揍了它们好几下,可这畜生跑得还真快!”

——就在他们两人分神的时候,前面追了一路的那两条野狗,已经钻进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然后在垃圾堆、破自行车和空调外挂机之间三蹿两蹿,便完完全全地不见了踪影,真是深得游击战之精髓。

看到这等情形,城市综合管理执法大队犬类管理中心的两位城管同志愣了片刻,也只得苦笑一声,讪讪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看一片狼藉,丢满了杂物,却人迹全无的白菜街,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狗没打着,却把人给吓跑了?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

——城市综合管理执法员,简称城管,这是一个光荣伟大的职业,一个威武庄严的职业,一个洋溢着活力与暴力的职业,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职业。据说其前身可以追溯到古罗马帝国时代的城市步兵大队,参与过无数次谋朝篡位的惨烈内战,在西方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中国城管,更是我国秘密发展的一大准军事化组织,平时管理城市,锻炼游击战术;战时可编入正式军。是一支可冲锋、可侦察、可游击、能吃苦、能忍耐、能奋战的优秀后备军。

——五角大楼秘密报告称:中国城管队伍是一支具有强大潜力,单靠一辆破面包车或皮卡就能全天候作战的可怕准军事组织。据说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城管,入门标准就是得有空手拆高达的本事。

——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国庄严承诺对外不首先使用城管……

很明显,上述的这些疯言疯语,自然只是笑料。

不过,在当今的中国社会,城管确实是一个虽然凶名远播,但身心却也都非常容易受伤的危险职业。

在前往犬类管理中心进行暑期实习的第一天,我们的主角王秋同学,就对此有了无比深刻的体会。

——六月底的天气已是闷热异常,虽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火辣辣的太阳还是直射着大地,让路面上的沙砾碎石仿佛闪烁着微光。烈日炎炎之下,翻腾的热浪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两人,索性一屁股坐到了绿化带的水泥花坛边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躲避着依然灼热的盛夏夕阳。

环顾四周,难耐的酷热充斥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里,到处散发着盛夏的威力,阵阵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连路边的野猫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草丛中打哈欠——虽然野狗正被城管追杀,但野猫倒是无人理会。

“……孙师傅,今天真是辛苦您了,快喝口水吧!”

城管实习生王秋同学从路边的报亭买来两瓶冰镇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给那位戴老花眼镜的前辈,“……我这人说话比较直,请你莫怪啊。但您老明明是坐办公室的,而且已经这么大年纪,再过两个月就都快退休了,怎么也要跟我一起出来顶着这大太阳,满街到处打狗了呢?”

“……咕噜咕噜……嗨!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最近一连发生了好几起野狗伤人案,东山村还有一个小姑娘被活活咬死了。更别提咱们的市委书记,前些日子去慰问孤寡老人的时候,在电视摄像机和一大群记者面前,居然被一条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野狗给咬了一口,当场出了大洋相啊!”

老孙从王秋手中接过矿泉水瓶子,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才叹息着解释起了其中的秘辛,“……这样一来,对于我市当前流浪狗成灾的问题,市里有关领导自然都是高度重视,在上个月底作出了决定,要在这个月紧急开展夏季流浪狗专项整治行动。还下了硬性指标,务必要打足300条野狗!本来有了市里的红头文件,按道理还可以联系民警和民兵,一起来一场夏季打狗大扫荡,打几百条野狗不过是毛毛雨。谁知偏偏从月初开始,咱们市里连续发生了好几起杀人案和抢劫案,而且还没抓住任何嫌犯。于是警察和联防队都要先去搜捕凶犯,而打狗的事情就只能靠咱们自己想办法了。本来单位里想招聘些临时工帮忙打狗,偏偏又批不出经费。如今都已经是30号了,整个管理中心的十多号人忙得四脚朝天,距离指标还是差了大概30条狗……”

说到这里,老孙又是一声长叹,“……唉,单位里几个领导全都急了眼啦!所以眼下就只好全局总动员,能跑得动走得开的人都出动了,只求争取在月底前能够完成打狗指标。连我这个管档案的老头子和你这位刚来实习的大学生也被抓了差……小王啊,你这次来我们单位实习,可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啊!”

“……呵呵,像您这样的老前辈都没叫苦,我们这些当后辈的,又怎么能怕苦怕累呢?”

王秋喝了几口矿泉水,勉强笑着答道,但回头看看手中的简陋装备,顿时又是一阵心酸,“……孙师傅,我听说郑州和上海那边的城管打狗队,都已经装备上了铁甲衣和麻醉药枪。可咱们为啥只有两根老式电警棍,一把勒狗脖子的铁钳,还有就是这个铁丝网兜呢?此外连车都没得乘,只能靠两条腿跑!”

“……唉,咱们犬类管理中心总共只有两辆小皮卡,外加一辆电动车啊!眼下差不多是全体出动打狗,公车不够用也是没办法,开私车又没法报销汽油费……至于装备太差……现在这些器械已经很够用了。”

老孙的老花眼镜上突然泛起一道闪光,仿佛在嗔怪年轻后辈的不知足一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咱们城管刚刚挂牌成立的时候,那才叫真正的乞丐打狗队呢!每个人就发了一根木棒外加一个大麻袋!唉,别看我现在是不中用了,当年咱可是一个人就敢在半夜里走街串巷,提着棒子见狗就打,从来都是一打一个准,棒起狗落,然后装进麻袋里背着走,有时候还能剥了皮炖上一锅狗肉火锅当宵夜……”

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临近退休的老孙不由得颇为自豪,原本还想吹嘘一番自己当年恶斗群犬的“光辉战绩”。谁知才说到此处,就听到刚才追丢了野狗的小巷里,又一次隐约传来了汪汪的犬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