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两年后 2(第3/6页)

她看到现场还有别的救助者,是加侬·乔肯路德带领的一群靠不住的孩子。而且——噢,该死!——他们正朝落水的爪族丢石头!约翰娜绕过一块块巨石,在海峡的冰水中跋涉,朝加侬那伙人叫喊咒骂。

那群家伙已从岩石上退开,忙不迭地消失在通向山崖的小路上。这些孩子都比约翰娜年幼,身高也差了一截。除此之外,约翰娜一向以坏脾气著称,而且她还是真正参与过飞船山之战的唯一一个人类孩子。

约翰娜久久地扫视着斑驳的碎石堆,寻找其他坏孩子的踪影。还有一个孩子,年纪很小。是提莫·瑞斯特林。他正笨拙地爬下一块大石头,美人儿·奥恩里卡伊姆在旁协助。然后,提莫和美人儿消失不见,行脚从反重力飞船上走了下来,他的五个组件正试图把她拉出及踝深的海水。

“嘿,怎么了?”约翰娜抗议道,“水面很平静啊。”海水冰冷刺骨,但岩石间的大海已经温驯得仿佛一泓涟漪荡漾的池塘。

行脚领她踏上沙滩,和海水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没这么简单。水下坑坑洞洞多的是。如果你自信满满地走进去,转眼间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对于藐视死亡的浪游者来说,他也许有点太懦弱了。但说真的……就在他们所站之处的四五米外,水面上已有白色的泡沫盘旋而上。海面几近朦胧不清,翻腾的海雾将阳光过滤为一片昏暗。

海岸巡逻队赶到了。那五个共生体开始摆弄绳索,试图将最大的那块木筏碎片拉出犬牙交错的乱石堆。

而在木筏上,几十个爪族正紧抓着一堆堆垃圾。这些是约翰娜见到的第一群热带爪族。它们正如本地的爪族所宣称的那样古怪。这些外国佬不会聚成共生体。它们就像一群单体难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中一些配合地拉住丢向它们的绳索,另一些则在恐惧中蜷成一团。约翰娜的目光越过迷雾笼罩的海水。到处都是脑袋,要不就是躺在某块碎木头上的爪族单体。有许多热带爪族被浪头掀到了水里。

约翰娜把手伸向离她最近的行脚组件。是疤瘌屁股,共生体里块头最大的那个。“瞧那儿!水里的那些就快淹死了!我们应该先救他们。”

行脚的组件一致点头,表示同意,“不知能不能救得了。”

“嘿,还用说吗,当然救得了!”约翰娜指着海岸巡逻队带来的救生索,“拿上绳索!让海岸巡逻队先做最重要的事!”

通常来说,行脚是个行动派。但这次他犹豫了片刻,才跑向海岸巡逻队,咯咯叫了起来。即使听了三年的爪族语,约翰娜也还是绝大部分都听不懂。这种语言里充满了共生体之间的和声,有时超过了人耳的听觉极限。等你刚刚分析完这段声音,就又得尝试理解下一段和声了。就像现在,行脚正大声发布某种命令。代表“木女王”的发音出现了好几次——噢,这么说,他正在借用木女王的权威。

两名海岸巡逻队员离开了岗位,帮助行脚把尚未使用的绳索拉出乱石堆。崖畔港那里又有共生体朝他们跑来。那些家伙看起来不像是海岸巡逻队,其中的大多数从约翰娜和行脚身边绕了过去。和其他爪族一样,他们最感兴趣的似乎是那只木筏。好吧,那儿是有好些生命面临危险,但真正危在旦夕的却是落水的那些。总共只有三个共生体——其中还包括行脚——在努力解救他们。共生体们跑来跑去,一遍又一遍地把前端装有漂浮物的绳索丢进海里。在水中挣扎的那些单体跃出水面,不顾一切地抓向绳索。它们的动作看起来简直就像海生动物。如果这片水域再温暖些,再平静些,它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如今这些绳索成了救命稻草:哪个单体成功抓住了绳子,就会被迅速拖上平坦的鹅卵石海岸。约翰娜和那几个共生体成功救起了十几个落水者,但水里原本至少有三十颗脑袋。其余的爪族肯定是在冰水中失去了意识,或是被冲刷到了更北的地方。

在此期间,其余的共生体把木筏的剩余部分拉上了岸。筏子上的热带爪族一哄而散,而海岸巡逻队和本地居民们爬上垃圾堆,翻找起来。约翰娜这才意识到,这场“救援”的主要目的是弄到遇难木筏上的货物。

海峡间已经看不到其他幸存者的影子了。除行脚以外,原本在救助落水者的其他共生体也加入了这场疯狂的回收废品活动。在平坦的海岸上,幸存的热带爪族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其中最少的一群也至少有二十个爪族。这些不是共生体,它们只是一群抱团取暖的单体罢了。

约翰娜走到那群爪族旁边,听它们对话。她一点儿也听不懂。说到底,这儿根本没有真正的爪族共生体。但她能察觉到不时传来的轻微震颤感:这些生物在某个特定的频率范围内——约在四十千赫到两百五十千赫之间——并不沉默。这就是共生体所说的思想声。

行脚慢慢地跟过来,但与最近的热带爪族保持着十五米以上的距离,“你现在可不太会受它们欢迎的。”

“啊?”约翰娜回答,目光仍旧不离这群奇怪的爪族。它们几乎都没穿什么衣服,但皮毛却和故事里所说的一样长满疥癣。其中一些除了爪子周围以外,全身都没有毛发。“是我们救了这些家伙啊。”

“噢,也不是说它们不喜欢你。”行脚说。约翰娜朝那群难民挪近了些。这回有十几颗脑袋跟随着她的动作,嘴巴紧张地开开合合。行脚继续说:“嘿,我也没说这些热带佬会喜欢你!我敢打赌,它们之中没有一个知道是你救了它们。”

它们的脖子伸向她,其中一两个甚至从其他同胞身上滚落下来。一时间,她还以为它们要袭击她,但那些落地的爪族看起来吓得不轻。约翰娜退开一两步,“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它们就像战争后的残体,又害怕,又没有思考能力。”而且如果受到惊吓,它们很可能会发起攻击。

“差不多吧,”行脚说,“但要记住,这些家伙不是共生体的残余部分。恐怕它们从来没有组成过什么联系紧密的共生体。它们的思想声根本毫无意义。”

约翰娜继续在难民们周围走动。看起来,只要保持某个特定的距离,这群爪族就不会感到不安;如果她踏入雷池一步,它们就会扑过来。行脚说得对,它们和伤兵不一样。她见过的那些战后残体都渴望成为某个共生体的一部分。它们会带着善意接近行脚,努力吸引他。如果它们在受创前了解过人类的事,就会对她相当友好。“那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她问。

“噢,这就是它们不太受海岸巡逻队欢迎的原因。你知道,我们每隔几年就会发现一艘遇难船。船上的大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