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90之前 ◇(第2/3页)

他们是不懂,爱情遭遇阻碍,只会茁壮成长。

吴会萍懂。有过老大的教训,她凶悍后迅速温和。青松结婚的事,她随他们去。只要青豆青栀能有学上、有地住、有饭吃就好。

青豆知道吴会萍说是这么说,实际很辛苦。放完无所谓的狠话,挑灯纳鞋底,就为了一毛一副的手工钱,给青松攒结婚的钱。

蓉蓉为了表现出照顾两个妹妹的诚意,让青豆读南城寄宿重点高中,又提议将青栀转至城里读书。

青豆想,今天过后,蓉蓉应该是有过后悔的。

分数当场批改,十一个转学生,来自各个地方,每个年级都有,但没有一个孩子考不及格。青栀语文考了三十,诗词填空一个不会,数学考了十分,估计是瞎填填对了。

蓉蓉尴尬地问青豆,“栀子以前在乡下学校成绩好吗?”

青豆也没想到会这样。

教导主任颇为为难,这成绩怎么进来?

青栀真是机灵,看老师表情知道自己没考好,嘴巴一扁,呜呜流泪:“对不起,了,老师,我下次一定努力。”

哪里有什么下次。青豆心碎。

她一边哭一边低头看自己试卷,看到一句自己会背但刚才没想起来的诗句,立刻开始背诗:“老师这个我会!‘十年磨一记(剑),刷(霜)刃未曾四(试)。今意(日)把嗯嗯(示君),谁有不平系(事)?’”

栀子昂起脑袋,捋直舌头,努力背了一堆听不懂的内容。

青豆想哭,正低头擦眼泪,没想到青栀居然打动了老师。

也许是冯老师事先打点过,为难只是一场过场戏,演个其他学生家长看,也许主任真的被小孩真诚的表演感动了,坚信孺子可教。只见那教导主任一副心疼的表情,拉过青栀,帮她擦眼泪,好像是他孙女。

他就是当年写错青豆名字的教导主任,但今朝青豆毕业三年,他居然准确说出了程青豆的生平:“你姐姐,程青豆,当年也是重读了一年二年级,她在我们学校,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这说明什么?说明勤能补拙,说明这家小孩只要给个机会,就会刻苦用功,给学校增光添彩创造荣誉。”

主任那副被茶渍浸得黄澄澄的牙齿时隐时现,在他越发激昂的讲话声中,青豆心中毫无波澜,却听得热泪盈眶。

她上前用力地握了握主任的手:“谢谢您!周主任!”

蓉蓉表情一变。

主任没有什么反应,热烈回握了青豆的手,上下摇晃,“是我们要感谢你,青豆同学。”

事情很顺利,经商量,青栀重读一年二年级。

走前,蓉蓉右手拉青豆,左手拉青栀,朝主任鞠了一躬:“谢谢您啊,李主任,麻烦以后要照顾我们小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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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每天报纸新闻的内容塞都塞不下。先是中国美术馆有个很牛的女艺术家对着自己的作品连开两枪,特有个性。为这两个枪子,大家展开热烈讨论。再是中苏关系随戈尔巴乔夫访问,恢复了正常化。青豆想,也许顾弈的奶奶会多一些学生。接着总书记换人,南城市民很高兴,主席以前是上海市市长,以后肯定会对南城也好,重点发展咱们,毕竟也算邻居。还有不能说的事儿,就不说了。

但不管怎么发展怎么变革,对于普通市民来讲,还是身边事头等大。

所以,小南城今年最大的事,就是八月,这地儿正式并入了南城市,成为清南区。

沸沸扬扬的谣言里,此事几经反转,终于落定。

这名字被好一番诟病,还有人写信打电话给zf抗议,但通公共汽车线后,小南城人迅速闭了嘴。大家享受起更高效的生活。不用去汽车站买车票了,区内几条重点路上都设置了靠停点站牌,方便得没魂。

南城在清南区立了几个重点大项目,要建厂招人,这势必要会引来不少外来务工人员,拉动经济。大家嘴上说人来了,乱,行动上却是热烈欢迎的。

这年经济下滑太严重了,大家都盼着“小康”的春天。

经济的寒冬里,六子头铁,在市一中尽头的百花巷深处开了个录像厅。

也是时运不济,春天开的店,夏天就遇上了国家加强书籍音像市场的“扫黄”整顿。

市内两家录像厅都因违规被勒令停业。

本来通宵开的录像厅,现在十二点必须关门,还时不时有人来查未成年。

青豆嫌六子江湖气,小弟弟求求他,他就点头让进去了,这肯定要出事,所以一整个夏天,青豆扮演铁面无私的包公,坚持对入内人员审核。

她每天都会认真在小黑板上写下电影名字和放映时间,记录入账,等电影开场了,她便懒懒散散往柜台一坐,扇着蒲扇,看那几本早就翻烂了的书。

王家晔来录像厅一个月,她也浑然没觉异常。经素素提点,青豆才迟钝地意识到,哦,这人不是爱看片,不是闲钱多,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气恼自己怎么到夏日末才察觉到,真是好笨。

素素说,“你没察觉到的事儿可太多了。”

“比如什么?”

“比如他有没有可能初中就喜欢你。”

青豆摇头:“不会,我们又不是一个班的。”

“谁说只有一个班的才能喜欢。”素素说,“我都在桥头看过他买过好几回盐津枣。”

青豆一本正经:“那是那家盐津枣有名。”

“哎呀,笨死了。”不跟她说了。

嘴上说不说了,素素还是忍不住。她就爱说这种事儿。

她二郎腿一翘,拢起只手,附到青豆耳边悄悄话,“比如,顾弈那天看到你和王家晔说话,哼了一声。”

青豆面无表情:“那是我非要收他钱,还要查他身份证,他怪我小气、不通人情。”

素素:“程青豆!你会后悔的!”

“罗素素,你算盘打明白了吗?一个夏天不练,你的手指应该只能‘弹古筝’吧。”

“孔夫子!”罗素素揪了一下青豆的辫子,帘子一撩,缩进正在放映《血滴子》的房间看电影去了。

是哎。前天顾弈也是这样说她的。

王家晔买票的时候往她手心塞了张字条,也许是紧张,他没塞牢,就这么掉在了地上。青豆会意地捡起,死死捏在了手心。

王家晔轻咳一声,钻进了录像厅。

只留门口一个傻青豆一张脸涨得通红,紧张成一个木桩子。

消失了半个夏天的顾弈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她身后,啧了一声:“怎么?孔夫子终于开窍了?”

开窍个屁啦。

青豆恍惚了一天,到天黑才敢打开纸条。话特土,是能跟门房大爷一较高低的土。但放在一九□□的夏天,放在青豆十七岁的夏天,还挺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