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阵风吹过, 俩人衣角交缠。

王晏之站在外侧,雪落满右边肩头。俩人四目相对, 她澄澈的眼里全是认真, 见王晏之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合离吧。”

王晏之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还要说,王晏之两眼一翻,直接倒在雪地里。马车边的浮乔和门口的丁野同时喊出声, 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人往里面抬。守门的门丁炸呼呼朝里喊:“侯爷, 夫人, 不好了, 世子晕倒了。”

他一晕倒整个侯府立刻乱成一团,请大夫的请大夫, 传话的传话, 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自从上次被人逼上门,二房的人算计老太太嫁妆,老太太对二房也淡了许多。虽对大房人还是不假辞色,但对日渐好转又得圣宠的王晏之倒是上心了不少。

这会儿听见人晕了, 连忙也赶了来。

整个侯府, 只有薛如意撑着伞还站在大门口发呆:这是被自己吓着了?

她收了伞往如意阁走,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穿过。又走了一段路走到门口停下听着里头的动静。屋子里挤满了人, 老大夫把完脉,开药后, 道:“王世子是气血攻心、之前受的伤又失血过多才晕迷的, 近几日静养就是。”

老太太连忙问:“那怎么还不醒啊, 可别又病重啊!”

沈香雅把老太太挤开, 不悦道:“老太太不会说话就别说。”

老太太被她挤得踉跄两下, 立刻板起脸:“怎么, 老婆子还不能说话了?是巴不得老婆子死了才好是吧?”她也是关心孙儿来眼巴巴的跑来。

承恩侯去扯老太太,帮沈香雅说话:“母亲,大夫说晏之要静养,您还是回去吧。”

老太太摸着眼泪想撒泼,但想想大房一窝子不省心的,估计也没人搭理她只得拄着龙头杖悻悻走了。

老太太走后,大夫松了口气,道:“大概是累了吧,让他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喝药就成。”

承恩侯亲自把老大夫送了出去,又吩咐下人该干啥干啥,闹哄哄的屋子顷刻安静许多。沈香雅看了两眼床上依旧闭眼的王晏之,才转身问浮乔:“世子去哪了,怎么好好的气血攻心?”

浮乔摇头,沈香雅又看向丁野,丁野往门口看了一眼,沈香雅也顺着他目光往外看。门口,薛如意一身红裙,靠着门框站着,侧脸长睫眨动,注意力完全不在屋内。

这是吵架了?

沈香雅朝丁野和浮乔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出去。

她走到门口喊了声如意,薛如意抬头看她,沈香雅温声道:“晏之要是有哪做得不对,你就同我说,我帮你说他。”

薛如意乌黑的杏眼看着她,没什么反应,好像压根不知她在说什么,倒是让沈香雅不知该不该继续。

又等了会儿,见她还直愣的盯着自己,沈香雅忽然笑了:“算了你进去吧,我去盯着熬药。”

沈香雅带着婢女走远,薛如意站在门口又瞧了一会儿,确定她走远了。进门顺手带上门后,朝床榻走去,床上的人背对着她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围着人左右看了两圈,然后拉过凳子坐到床榻边,喂了声:“我知道你醒着,合离书在我这,我同你说合离,只是想礼貌的通知你一下。”

床上的人依旧没反应,墨发顺着肩头滑到了唇边他都能忍住不动手拨开。

定力是当真好。

薛如意继续道:“我就问问,剩下的二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给,都年底了文渊阁的四成股份可以分了吧?”

冷风从窗口灌入,拢起的帐幔摇晃,床上的人似乎往被子里缩了缩,又似乎依旧没动。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翻身或是回话,薛如意火了,蹭的站起来:“王晏之,你不会想赖账吧,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薛家帮你掰倒太子,又弄死三皇子,每件事都很卖力的。”说着说着,她干脆伸手去推他。

王晏之装死到底。

薛如意手往他腰探去,他人绵软没什么反应。

他最怕痒,不应该啊。

薛如意手在他腰上游了一圈,他只是动了动,眼依旧闭着。

不会真晕了吧。

她嘀咕两声,抬步往外走,等脚步声走远,床上的王晏之忍不住打了个机灵,转身看向紧闭的门。

早知道她还惦记着合离就留着三皇子慢慢弄死好了。

现下要如何是好。

次日一大早薛如意翻墙回到如意阁,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几个下人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她先去房间里看了一眼,又去书房瞧,都没瞧见王晏之人影。

昨晚上才晕倒,大清早的去哪了?

薛如意惦记着那二十万两银子和四成文渊阁股份,又跑到大房去瞧了,依旧没瞧见人,连丁野和浮乔人也不见了。

她挠着额角又转回如意阁,瞧见一锅兔子在亭子边蹦跶,想着这几日要合离,干脆把兔子给王钰送去。

她挑了两只最丑的兔子往二房走,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低着头惊慌朝她行礼。又走了几步,瞧见一个小身影从回廊处往外跑,跑到先前那颗巨大的美人蕉下躲在里面不动了。

薛如意抱着兔子走过去,越过低矮的绿植往里看,小娃娃揉着通红的眼睛抽抽搭搭,正在哭呢。

“喂,你要兔子吗?”她突然出声,小娃娃吓了一跳。

小娃娃抬头,瞧见她怀里的兔子,哭声立刻止住,伸手过来接。

薛如意把手一扬,站直往前走。小娃娃急了,立刻跑出美人蕉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一直追到回廊尽头的亭子里才停下。

薛如意把兔子放到亭子的石桌上,小娃娃爬了几次,终于爬到石凳子上,趴在桌子上伸手过来摸兔子。摸了两下,抬起红彤彤的眼睛问:“为什么这兔子这么丑?之前不是看到好多白兔子吗?”他这两只一个灰扑扑的,一个黑不溜秋的,虽然也很可爱,但是没白兔子好看呀。

“你不要?不要还我。”薛如意说完就伸手去抱,小娃娃立刻双手圈住,瞪大眼生怕她抢了:“要。”冷风吹得兔子瑟瑟发抖,小娃娃把兔子抱着怀里护着。

小娃娃自言自语道:“兔兔啊,钰儿只有兔兔了,阿奶不在,阿爷也不在……”

成云涟被关在刑部至今没回来,二房的婚事虽然作罢,但王二叔被三皇子连累,被连贬三级,成了八品通政司知事。

薛如意刚站起来,东厢房就传来打砸声,以及王沅枳的咆哮声。不多会儿,陈莜红着眼睛跑出来,四处张望,瞧见王钰匆匆跑过来,抱着他隐忍的哭,左额角还有一处磕到的痕迹。

王钰摸摸她额角,小声的问:“母亲,父亲又打你了?”

陈莜擦擦眼泪,摇头:“没有,是母亲不小心撞到了。”她抱起王钰,朝薛如意行礼:“薛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