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施村长早就做好打算, 要把村子里的那些陈年旧事告诉苏甜了。
虽然这些事情说起来挺丢人的，但没办法。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为了乱石村的发展和未来, 他必须和苏甜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 也让她心里有个底儿。
他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娓娓道来——
这事还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原来乱石村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四十年前, 一场暴雨和泥石流，让村里的人竟发现在山里意外被冲出来的一个古墓。
那古墓很大, 一看就知道是古代贵族的墓穴, 无论是雕刻还是墓室都很有规模。
但里面的陪葬品却一件都没有, 村民们只看到一个很大的精美青铜器。
大家很快就想明白，这墓穴只怕早就被人盗过了。
看着那古墓，大家心痛不已，不知自己错失了多少金银宝贝，只能痛骂那个盗墓贼。
而那个硕大的青铜器, 则成了村里唯一发现的好东西。
大概是那个盗墓贼搬不走, 才便宜了大家。
大家盯着那个青铜器，一块儿商量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当时没几个人是识字的, 更没走出过大山，没去看过外面的世界。
虽然隐约知道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但大家依然没什么概念。
大伙儿还是开心地商量着，一块出力气把它搬出去，到城里卖了钱再平分。
当时的村长还是施老爷子, 他一口否定了大家的想法。
他告诉大家, 这个青铜器文物是国家的财产, 必须上报，让专家来收走，免得磕坏碰坏，这古墓也还有研究价值。
村民们当然不同意，差点闹起来。
但施老爷子坚持要把这个青铜器上交给国家，他是村长，大家就算想要偷偷摸摸把这个青铜器搬走卖掉，也不可能瞒着他。
最后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施老爷子通知文物局，把这个青铜器搬走了。
到后来，有人进了城里，去参观过博物馆，才知道这样的青铜器是无价之宝！
他回来告诉大家，这青铜器如果卖出去能卖数不清的钱！
村里所有人都不用在这大山石头地里种田了。
大家本来都可以进城里买楼房，用冰箱，看彩电，没事逛逛公园，过上城里人的好生活。
哪还用这样过苦日子……都是姓施的害了大家！
从那以后，大家就彻底埋怨起了施老爷子。
要知道这青铜器能卖那么多钱，大家就是和他拼命也不会让他上交。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到下一任竞选村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投施老爷子的票，甚至见着他就骂骂咧咧，想起那个青铜器就心疼。
大伙儿都觉得是施老爷子把村里的好日子都给赶走了。
“……”苏甜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她能理解村里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毕竟大伙儿都穷疯了，穷怕了，没读过书，哪里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更没有法律观念。
所以他们意识不到施老爷子有多高尚，只会记恨他一辈子。
施老爷子为村子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心血，他全心全意想要让全村人更好，却落得晚年这样的下场。
这不能怪谁，只能怪穷。
因为穷，教育跟不上来，眼界提不上来，人人为了蝇头小利奔忙度日，更不可能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这件事情，苏甜听得心里挺沉重的。
但她还有另外一个疑惑的点，“那石爷爷呢？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系？”
村民们对石老头的讨厌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施村长叹了口气，默了半晌才道，“你还记得，大家当时发现那个墓穴的时候，里面的陪葬品都已经被搬空了吗？”
苏甜脑子一动，“不会大家觉得这事儿和石爷爷有关系吧？”
施村长无奈地点头，“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说那个墓是石老爷子和他父亲一起搬空的，他家祖辈干过这一行当。”
大家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他们把全村人的好日子都给偷走了，所以大家同样恨透了他。
苏甜想起石老头手里的那个八仙拐杖，还有他随手扔出的那块和田玉籽料……
她没有说话，沉思半晌才提出自己的质疑，“可如果石爷爷把那些东西都偷了的话，他怎么还会在村里过这样的苦日子？”
关于这个问题，施村长也想不明白。
他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当时大家怀疑是石老爷子的原因还有一点，在发现那个古墓大概半年前，石老爷子就和他父亲离开了乱石村，说要搬去城里了。”
“……当时大家都很羡慕，直到半年后古墓被发现，大家才回过味来，咬定是他们偷走陪葬品，所以不敢再留在村里。出去好日子去了。”
“……而且，后来有人在城里遇到石老爷子，他的确过得很风光。”
“……但后来不知怎么又回来了，整个人都很落魄，听说他父亲出意外死了，他自己也落了走路不能太快，而且干不了重活的毛病，性格也变得古怪又倔犟。村里人不待见他，他也离大家远远的，见到谁都没一副好脸色看。”
施村长没说大伙儿现在提起石老头都会解恨地呸一声，说恶人自有恶报。
四十年前施村长还小，但也对那些事记忆深刻，现在说起来，仍然唏嘘不已。
苏甜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早就发现施村长和村民们都没有发现石老头子的秘密。
他用的那根八仙拐杖，房子里放着的和田玉籽料，大家根本都不识货。
全村人都以为石老头一穷二白，觉得他现在过得这么凄惨落魄是遭报应了。
但苏甜却已经从施村长给她讲的这些故事里，推断出石老头一定还有更多的宝贝。
不然祁意致不会这么盯着他。
……
故事说完，施村长还有其他工作去忙，苏甜则打包了一碟食堂的花生米，拎着去找石老头去了。
施村长刚刚还表示了担忧，说她换成十号地会很棘手。
因为十号地不止是挖掘出地块的价值难，而且搞定这十号地的主人石老头更难。
石老头并不一定会配合工作。
到了石老头的家，果然臭烘烘的，他自个儿丝毫不在意，躺在屋里一堆垃圾上，姿势悠然，仿佛他在海滩躺椅上度假似的。
他屋里难以下脚，苏甜也像当初祁意致那样，只能蹲在门口，往里面看。
她不开口，石老头当然也不愿意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石老头先觉得不自在起来。
主要苏甜蹲在那儿，把他的光都堵住，一双黑漆漆的眼珠说不上蕴着什么，盯久了他莫名觉得有些发虚。
“……我听说了，你换成了我的十号地。”石老头忍不住开口说，“你去折腾吧，只要别折腾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