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他们从修士的切磋,变成了单纯的刀剑相接。

几乎是转瞬之间,二人连过数招,看起来不相上下,虞承衍却仍然沉着应对,没有一丝打平的喜悦。

果然,等到谢剑白充分体会过虞承衍这套制衡剑法带给他的惊喜过后,男人剑锋一转,虞承衍的手腕发麻,长剑顿时被震得飞了出去。

他喘着气,看着自己空着的手,低声咕哝道,“可恶。”

倒是没有气馁或者不甘心,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虞承衍收起飞剑,便听到男人冷冰冰的嗓音响起,“你很有天赋。”

“是啊,继承你的。”虞承衍没好气道。

他一抬起头,便对上折射着月光冷泽的锋利剑刃。

这把剑名唤祈月,是虞承衍的启蒙剑,七岁的时候,谢剑白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如今,谢剑白举着祈月剑,对着虞承衍的咽喉。

谢剑白声音冷淡,“你有天赋,也继承了我的衣钵。可是,这是一个荒诞的错误。”

“不论如何,我都不该有孩子。”

“你不该存在。”

虞承衍站在原地,风在他的脑海里呼啸,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跳得他生疼。

同样冷淡的语调,几乎相同的内容,骤然将虞承衍推回三千余年前。

那一年他刚刚出生,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小宝宝,甚至还没学会翻身。他从睡梦中醒来,躺在柔软的摇篮里,看着房梁在眼前一晃一晃,看得出神。

风轻轻地吹拂,窗外传来树叶的响动,一切都很安谧。

直到父母隐约的谈话从里屋传来。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澈而悦耳,“你知道我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短暂的沉默,男人冷清的声音响起,“惟惟,这是个错误,他不该出生。现在纠正这一切还来得及。”

“你是说……”

“杀了他。”谢剑白冷酷地开口。

“谢剑白!你是不是疯了!”女子愠怒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敢碰我儿子,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谢剑白沉默了半响,而后说,“如果这样你就能同意的话……”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而是淹没在挨打的声音里。虞惟好像拿了书或者枕头之类的东西打人,声音听起来十分厚实。

“或者、将他送走也行。”在混乱里,谢剑白艰难地开口。这让他的声音终于不总是那样冷冰冰,而多了些人气。

“行个屁!”虞惟怒声道,“谢剑白,你如果真敢让我儿子出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

男人沉默了。

搞不清状况的婴儿不明真相地哭了起来,屋内传来母亲催促的声音,过了半响,谢剑白来到摇篮旁。

看到是父亲出来了,本来还在哭泣的婴儿顿时一噎,怯生生地咽下了哭腔,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剑白目光冰冷地与摇篮里的孩子对视。

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婴儿,反而更像是透过这个孩子,警告地注视着他的未来,是在看着那个在升入金丹期后、便会拥有人生所有记忆的虞承衍,那个会忆起曾经父亲想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虞承衍十二岁便金丹期了,在那一天起,有些他过去不解的事情似乎恍然大悟,却又将他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他记忆里的父亲总是严厉而少言的,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原来是因为他的父亲憎恨他至深。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讨厌得恨不能杀了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连在如今这个还没认识母亲的父亲面前,虞承衍仍然听到了同样的话。

虞承衍注视着用剑抵着他咽喉的男人。

“我不该存在?”他轻声道。

紊乱的气流掀起地面飞沙走石,小草伏地,衣襟飞舞。

谢剑白不由得蹙起眉,他察觉到青年的法力忽然暴涨,之间掺杂着危险的气息。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等等,不对——单纯的入魔不会有如此醇正强劲的力量,难道……

谢剑白猛地抬头看向虞承衍,他蹙眉道,“你以心魔为源修炼?”

虞承衍却恍若未闻。

他双瞳泛红,竟然直接攥住了祈月剑的剑刃!

“我是个错误?”虞承衍喃喃自语。

他的手指越来越用力,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之间落下,在祈月剑莹白的剑身流动。

虞承衍抬起头,看着一脸惊愕的谢剑白,他冷笑道,“那你为何不真的杀了我,这样我们都解脱了,也省得你要耐着性子装三千年的父亲关心我!”

他手一用力,竟然攥着祈月剑向着自己的咽喉刺去!

谢剑白少有因为吃惊而慢了半拍,他还没来得及收剑,手里的祈月剑却嗡鸣一声,硬生生停在了虞承衍喉结的边缘,无论青年如何用力,都再没有动一分。

见到它不动,虞承衍一伸手将祈月剑甩到一边,祈月剑借力挣脱谢剑白的手,将自己甩飞得远远的,生怕再被这对父子握在手里。

虞承衍抬起头,向着谢剑白迈了一步,眼底红光更盛,在月光下散发着血色。

“你其实很恨我吧,从出生时你便讨厌我,后来娘死了,我还活着。”虞承衍轻轻地说,“你恨我,因为我的出生,娘的身子才开始不好的。你恨我,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对不对?”

谢剑白蹙起眉毛,他立刻意识到虞承衍怒急攻心,被心魔影响,分辨不清面前人的是谁。

他冷声道,“凌霄,我不是你父亲,你认错人了。”

“就是你!”虞承衍怒道。

他像是一个发了狂的小豹子,正面向着谢剑白扑去,要用拳头揍他。相比于生死格斗,更像是单纯发泄自己的不满,连攻击都没有什么规章可言。

谢剑白很轻易便能阻挡他的进攻,虞承衍也不在乎,他双眸泛红,已经分不清是心魔血光还是眼泪,他咬着牙,倔强地挥着拳头。

“你讨厌我,因为我给你丢脸,因为我没有天赋,一事无成,连你的一半都赶不上,没办法让你满意!”虞承衍怒声道,“既然这么憎恨我,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关心我,我不需要!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给你做儿子!”

谢剑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活了一万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一向最不喜欢脱离框架的事情,他喜欢有迹可循,照章办事。而面前的虞承衍便是这样复杂的状况,甚至没办法让谢剑白找出一条法则来解决,并且又吵又闹腾。

谢剑白阻挡了一会便失去了耐心,虞承衍又一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他干净利落地扣住他的手腕,将虞承衍的双手摁在后腰,再以法力将他遏制在地。

虞承衍闷哼一声,他如今金丹期,谢剑白就算封了法力修为也比他高,让他无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