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前世:和亲

何释天赋异禀,但后天训练不足,比如,他连自渎都没有过。

但这又怎样?何释学什么都快。比如,榻上、桌前、木椅、看台,还有梅花树下。

我教的,我受着,且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个坤泽。

日常就是我叫他离我远一点,找点事情做,你们军营的都这么闲吗。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的,那天他跟我说,边境蛮夷来犯,不日将出征平乱,但涉及机密,临出行了才告诉我。不过不用担心,蛮夷小国,最多一年。

当时他在梅花树下抱着我,今年花开得早,花瓣落了我一身。他怕我冷,将衣服都拢在我身上,抬头,看着枝头仍然艳红的梅花。

“待来年梅花开时,我来娶你。”

“说好了,我等你。”

我看着大军远去,心里空落落的。见了烦,不见了想,哪都想。

日子一个月一个月的过,老花魁一直盯着我,生怕我一不着眼就跟哪个乾元偷腥去了。

我表示很无奈,随说九月楼在外人眼里,是不太正经,但是,那都是误解!至少我本人,那还是十分洁身自好的。

但她盯着也好,她盯着,我就知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我心里装着何释,何释心里也装着我。

冬天过了,我把厚衣服收起来,换上稍薄一些的。何释不在,我自己收拾衣物总是不太整齐,但也不至于乱糟糟。

他的衣物在右面,我的衣物在左面,棉衣换成轻纱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但我知道快了,我甚至开始研究婚宴时的菜色。

怎样又显得高档又便宜,我是想从礼金捞一笔的。

十一月的时候,老花魁很异常,总看着我欲言又止,来来回回地从我身边过。

我问她是不是想看何释寄来的信,跟我上楼,可以给她看。

可她说不是,反倒让我跟着她去她住的那间。

然后,她递给我了一身喜服,两身,我和何释的尺寸。金线细密,布料上乘,我都舍不得买这样好的。

我差点忘了,她是当年最炙手可热的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手好绣工,那些出了名的漂亮衣裳,都是出自她手。

全都被那个负心汉毁了。

现在的她眼睛已经不太好了,指尖都是倒刺和细小的伤口,我反复摸着那套喜服,觉得绣工不减当年,这得是绣了多久。

我抬眼,她便躲开我的眼神,像个小孩子似的羞赧。以前的恩怨被我短暂忽略,谢谢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声音哽咽。

我说:“今年梅花开,我们俩就穿这身衣裳成亲。”

多久了,我竟然看到她笑了。

十二月,何释的生辰将近,大军凯旋的消息也时不时传来,但何释却没有家书寄来,我只当他是想给我个惊喜。

哪成想没等来惊喜,等来了朝廷不知名官员,他要和我“谈谈。”

我不知道我一介小民有什么可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一个戴高帽的女乾元,身后跟着两个文人模样的男人,还有两个带刀侍卫。

他们一来,客人怎么敢留,一个个作鸟兽散,故不故意的,反正饭钱是都逃了。

高帽女人看起来挺位高权重的,但位高权重也没有平白霍霍人家生意的道理,或许是看她那种轻蔑的眼神不舒服,我这会儿又不怂了,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我:“这位...大人?您这排场,我九月楼一天乃至往后的几天的生意,可全都被耽误了呀。”

没成想她倒爽快,“只要孟公子配合朝廷,往后一年的生意都包你不愁。”

一年,听起来不错,“怎么配合?”

她这回不说话了,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打开,纸张推到我面前。内容是让我对今天所有的事情保密,包括何释。

我按了手印。

“孟公子不愧是这么大九楼的老板,爽快!”

这应该算作是夸赞,但我一点都不想听,我直觉没什么好事,且事情必同何释有关,要不然以我这穷酸身份,见不到这么大人物。

她仔细检查那张纸,又装进信封收进怀里,“孟公子,边境战事变幻莫测,四个月之前,当朝将军不幸中箭,奄奄一息,圣上便任命何释,接替了将军一职。”

哦,这好事啊。所以好事没必要兴师动众通知我,更没必要保密,欲抑先扬,把我的心搅得异常慌乱。

我点点头,听她继续说。

她:“战争之事,想来孟公子也不甚了解,我也不必多言。总之,蛮夷提出求和,依照形势,圣上也认为与其再战,不如议和。但小何将军不愿。”

我还没有意识到症结所在,抿了口清茶,问:“他为何不愿?”

女人挑了挑眉,“为你。”

我:“我?”

她点了点头,“两军议和,不外乎割城划界。”

她顿了顿,“还有和亲。”

茶水外溅,我失手将茶杯摔在了桌面上,上好的木头洇出一小片痕迹。

我意识到我失礼了,但我没空去管这些,因为她说和亲。

倒不是担心何释动摇什么,但这是当朝皇帝下的命令,还是关乎两国战争的大事,全然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他必然是要领命的。

这个女人说他不愿,他当然不愿。就算除却我,也有其他原因。

在他寄来的家书里,我能窥见一二,他对未来战事的胸有成竹,对当朝将军的感恩的佩服,他想凭自己的本事保家卫国,或许,还想亲手为一手提拔他的将军报仇。

总之,这样戛然而止,他不愿。

他不过十九岁,或许他冲动而幼稚,但他有血性,也有深情,那他怎么可能会愿意?

我迟缓地恢复反应,把茶杯放正,“那你们找我干什么呢?他倔得很,我说不了他的。”

那女人表情没怎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带着轻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随后,她向后招手,后面跟着的人又递来一个信封,我接过,上面是明晃晃的“休书”二字。

我打开看,竟是要我休了何释。

我知道,她们就想要我给一个态度,认为假如我妥协了,何释便也不难。可她们太不了解何释了,我写一百封休书,他不愿的事,就是不愿。

他确实听我话,任何方面都会,唯独除了离开我。

又看了看休书两个字,我不禁笑了出来,“大人,您知不知道,我们还没成亲?”

我抖了抖那张薄薄的纸,看着那个女人呆滞的样子。

大概何释对外都称我是他的夫人吧,毕竟他从十六七的时候,就跟别人说,我是“家妻”,想不到,天长日久,连朝廷里的人都知道了。

这小子,不会是到处说我们的事吧。

我和对面五个人无言沉默,良久,我听见那女人轻叹,“最开始他拒绝的时候,我很纳闷。即使他待你为妻,可你是中庸,另娶一位正妻又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