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心理医生周妘仙

周宁呆呆地坐在床上,修长如玉的腿折叠,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又瘦又小,看起来可怜得不行。金丝雀看似已经被圈养得很熟了。

漂亮的瞳孔失神又无力地望着窗户外的天空。

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

由衷的向往。

明司寒无论喂他什么东西都不吃,药、食物,周宁就是不张嘴,不吃,不说话,什么都不做,只呆呆地坐在床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天空。

如果想强制让周宁吃东西,明司寒有千种万种方法,用强的捆的逼的,只要能让周宁吃进去就好。

但是明司寒无论如何也不敢用这种方法逼迫宁宁就范,宁宁的心理脆弱,随时会死,风轻轻一吹就能将他吹散,稍微逼迫他,他都怕周宁会直接突发心脏病而死。

但是,不吃药、不吃饭一样会死的——

明司寒越发的小心对待,端着水和蹑手蹑脚上了床,四粒药丸躺在宽大的手掌心,他见周宁没什么反应,就搂住周宁的脖子,轻哄道:“宁宁,乖,不吃药会疼的,吃药才能好。”

说罢,他将药喂进周宁口中。

还没有吞下去。周宁就瑟缩着后退离开明司寒,那修长的五指捂着嘴,漂亮瞳孔盈满了害怕与疏离。

明司寒最喜欢周宁的眼睛。漆黑如墨,犹如珍宝,漂亮无比。那双眼睛盯着别人时,犹如鸦羽扫过心尖,勾得人心儿痒痒的,下身石更得厉害,让人想摁着他欺负他,看那双眼睛盈满泪珠的模样。

但是现在。

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明司寒只从其中看到了恐惧、害怕、小心翼翼、犹如珍宝失去了色彩。

尤其那双眼睛看向自己还有着一股抗拒的陌生。

明司寒伸出去的手僵硬无比,他对上周宁的眼神,他的心好似被人捅了个窟窿般,倏地剧痛无比,密密麻麻的钻心的痛直击全身。是他把周宁变成这幅模样,他能怨谁呢?

他的眸子一下子溢满痛苦,跪坐在床上,态度已经低下得不能再低下,“宁宁,我求你了,你吃药吧。”

周宁如玉的瞳孔黯淡无光,垂落在别处,就是不看明司寒。

“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了小金鳞着想。你乖乖吃药,我就把小金鳞带来和你团聚。”过去用来胁迫周宁的手段,变成了如今引诱周宁吃药的筹码。

小金鳞……

周宁瞳孔颤了颤,他眼睛似乎复苏活过来一样,泛起了些许希望。

明司寒见搬出孩子确实有用,便笑着将药小心地喂给周宁,周宁张开嘴吃了,水也喝了。

这些变化让明司寒高兴不已。

不怕疑难杂症,就害怕病人没有求生意志。

只要病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寄托,有牵挂,有放不下的人,就能唤起他求生的本能,只要配合乖乖治病吃药,便也不难了。

吃了药之后,过了许久,明司寒又让人端来食物,喂周宁吃。周宁不吃,明司寒就拿出周金鳞诱哄,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就把周金鳞的照片和视频全部给周宁瞧。

周宁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照片里的小金鳞金雕玉琢粉嫩可爱,笑容明媚。他爱孩子,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为了能多陪孩子,给他寻找一个家。

可是看到小金鳞,周宁瞬间便想到了游艇上,他被明司寒摁着凌辱,给小金鳞看到的画面。

孩子天真单纯,正是一张白纸的年纪,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做什么,只知道爸爸被欺负了,这可能等他长大了才能知道。

可是周宁的心里无法接受那一关。

他无法接受自己曾被逼当着孩子的面,被当成婊/子一样受辱。

越是如此,周宁呼吸越发沉重,

“啊!”

周宁一下子推开手机,手机摔碎在地上,他趴在床上,用力地咳嗽,冷汗冒出,直直地咳出血。

殷红的血把地板染红,这惊得一旁的明司寒出了一身汗,搂住周宁的腰,一边给他拍背,一边着急地喊医生。

医生来了立即给周宁打了镇定剂。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做了其他的检查,医生表情凝重,朝明司寒望去,“明总,他的病情非常严重,已经不能再刺激他了。”

明司寒僵直地通红着眼睛站在原地。他仍然无法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是小金鳞的照片,是周宁最爱的孩子的照片。周宁应该最想看到周金鳞才对。

为什么见到他的照片反而会吐血?

倏地,他灵光一闪,想到那天湛蓝的天空与海水,迎面吹拂的海风,巨大的游艇,以及他气势汹汹地前去那私人游艇上找人。

那副画面,

孩子的哭泣,

一下子全部涌入明司寒的脑海之中,他眸中透着股红意,狠甩自己一个耳光。

他当时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发誓要给周宁吃一记教训,也给孩子吃一记教训,让那父子俩再也不敢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若是知晓周宁患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

他想留住周宁,但不想让周宁死。

医生止不住地叹息,可怜又同情地望着躺在病床上时日无多的年轻人,正是因为年轻,他才可怜,此人本应该有美好前程似锦的未来,不应该被病痛折磨。

医生为周宁做完检查,又嘱咐了明司寒几句,便离开了。

明司寒跪在床前俯下身紧紧地搂抱住周宁,“宁宁,我到底该怎么办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周宁瞳孔呆滞,他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男人的任何亲近和触碰,皆让他由衷地感到惧怕。

“你可不可以放我走。”周宁嘶哑着嗓音说。

明司寒的身体蓦地僵住,针刺痛触感密密麻麻地传来,他愤怒而痛苦地望着周宁:“宁宁,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不可以走。”

周宁朝明司寒望去,他的表情虽然是愤怒,语气虽然是控诉,明司寒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态此刻有多么卑微乞求。

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周宁的脖子处。

周宁轻轻闭上双眸,羸弱至极,“我想走。”

他想要自由。

明司寒痛苦地望着周宁,却拿他无可奈何。

“宁宁。等你的病治好,我就放你走。”明司寒擦拭着周宁的脸颊,露出一抹笑,“好不好?”

“治不好了。”周宁的瞳孔毫无希望,死灰一片,“我想在最后的时间自由。”

明司寒深吸一口气,颤抖地道:“可以治好。宁宁,听我的,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治愈你,如果三个月后,我……依旧做不到,我就放你走。”

“三个月啊……”周宁声音嘶哑,无神的瞳孔终于透出一点光,他虚弱不堪的声音无力极了,“其实我没有选择,不信你说的。你想怎么样,我就只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