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是2016年11月中旬里普通的一个下午,宜城市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信号,预计东区街道未来2到3小时会有20到50毫米降水,其余地区有短时暴雨,并伴有雷电和大风。出租车里的广播电台也正在重复播报,提醒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温渝和李湘道别,去了另外一条路。

她是从走马街下的车,前路有塌方,走路比坐车还要快。距离上一次来这,也没过去多久的时间,却又好像很遥远。

有小摊贩推着车匆忙撤离,温渝跟了上去买了几种水果,溜达着穿过走马街往前走,时而遇见卖花的女人推着自行车,便买了几朵和一只玻璃花瓶。

经过走马街的尽头,还能听到楼上海底捞有人在唱生日歌,极尽热闹。温渝站了一会儿,又遇到了那个卖铃铛的。

那个老太太对她说:“姑娘,买一个吧。”

温渝站定,目光在这几排琳琅满目的物件里来回徘徊,最终选定了一个绿色的风铃,羽毛是白的,有很浓重的波西米亚风格。

刚拿起来看,小雨便落了下来。

她抱着花,去附近的屋檐下躲雨,风铃一响一响,转过身就能看到那条马路,马路后面是一条暗巷,巷子后门便是杨慎的夜场和隔壁茶园。

杨慎彼时正坐在后座,车子开过走马街。

驾驶座的司机忽然提醒:“老大,您看外面那个女人,像是跟着林总的那个,不会是要去夜总会吧这方向。”

杨慎愣了一下,看了过去。

有那么一个恍惚,好像看见了许诗雅,但温渝更多了一些韧性,杨慎还是看得出来,这姑娘性格确实很好,不像从前跟在林净宁身边的那些庸脂俗粉,但结果还不是一样。

杨慎收回目光:“先走吧。”

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过了走马街,杨慎给林净宁拨了一个电话,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声音也很淡,有些疲惫,简单说了两句,杨慎欲言又止,还是把电话挂了。

林净宁却把玩着手机,沉默了半晌。

听见陈清然道:“怎么了?”

车外天气阴沉,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们中午从游乐场回来,送了嘉一回林之和夫妇住的酒店,没想到才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宜城的天就又要变了。

江桥这时候道:“老板,前面是附庸街。”

这话意在提醒。

林净宁轻道:“先送陈检回法院。”

陈清然很快了然,也没说什么,死缠烂打的招数不屑于在这用,便乖乖听话,只是笑了笑,很客气的对江桥说:“麻烦你了。”

江桥微微侧首。

也许再见就到一段时间以后了,陈清然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去京阳,便多提了一句:“明天还是江桥来接我吧。”

言外之意说的清楚。

江桥:“………………”

到法院门口的时候,陈清然优雅的拢了拢裙子,从车上下来,又弯腰看了一眼林净宁,说:“那明天见。”

林净宁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江桥很快开车离开,在路上说道:“拢翠园的经理打了电话过来,林副总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林净宁:“她倒是着急。”

“老板,要不要通知林——”

林之和是不会太掺和他和姑姑之间的事情,一边是老爷子,一边是林玉珍,林之和都不会太干涉,最多是帮他从中周旋。

林净宁点了支烟:“不用。”

从四月份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开始,也许林玉珍的计划也许就开始了,不管曾经玩什么手段,从孟春林出了车祸到现在,对付林净宁的招数便昭然若揭,也难怪老爷子最近要放权,应该也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林玉珍藏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一支烟抽完,车到了拢翠园门口。

林净宁整理了一下西装,拿下嘴里的烟头,眉头轻皱,转手便将烟头揉在掌心,依稀可见手背上爆起的血管,可见用力之大。

江桥要跟着上楼,林净宁拦了:“就在这等。”

说罢转身进了电梯。

二楼包厢的门大开着,只坐了林玉珍一个人。酒桌上放着几道山珍海味,细看之下都是江南菜,还有一瓶五六十年前的陈酒。

林玉珍见他来了,笑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

林净宁随意坐了下来。

“你要是忙我多等也没关系。”

林净宁:“怎么能让姑姑等这么久。”

“算是我打扰你了,听之和说你和陈家的小女儿相处的不错,看来这回老爷子应该会很满意。”林玉珍道,“我也能放心了。”

林净宁懒懒往后一靠,目光收紧。

如果说嘉兴林家最有希望继承老爷子衣钵的人是林净宁,那么第二个就是姑姑林玉珍,因为他们都同样的有野心城府和狠辣手段,却面上一个风轻云淡不露锋芒,一个作为长辈言笑晏晏。他们之间虚与委蛇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单独谈话的时候。

林净宁懒懒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瞧你说的,就是聊聊天。”

林净宁勾了勾唇。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林玉珍将一个文件转到林净宁面前,“签了这个,一切好说。”

林净宁垂眸,目光落在这张纸上。

这是一个没什么多余话的合同,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不管老爷子将来的遗嘱是什么,都要他无条件放弃。

林净宁笑了一声。

林玉珍道:“老爷子那么器重你,想给你选一门好亲事,谁不知道温家不过是他走的一步棋,也不过就是借此来让我掉以轻心,原来早就为你选好了京阳陈家。净宁,你真是有福气。”

林净宁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姑姑谬赞。”

或许他们都没有想到,林玉珍会最先迈出一步来找他,来宜城有几天也藏不住了,这会儿干脆也不装了,摊开一切要和他谈条件。林净宁这会儿倒是不咸不淡的笑了,摸了支烟拿在手里,也不着急点燃。

林玉珍:“老爷子真是宝刀未老,为此不惜让春林去和温府联姻,断了我的路助你平步青云,真是对不起啊净宁,我不同意。”林净宁沉默。

林玉珍直接道:“你想要什么直说。”

林净宁嗤笑:“姑姑这话说的太轻巧,倒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年您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就不谈了,忽然来这么一出,该是我来问,您想做什么。”

“放弃林家继承权。”

“不可能。”他回答果断。

林玉珍吸了一口气。

林净宁眯了眯眼,像说一句笑话似的:“姑姑大概忘了,您侄子姓林,爷爷还没有发话,您这唱的哪一出啊?瞧我这记性,您最近刚被卸了职。”

林玉珍咬了咬牙。